第二天一上班,钱秘书就通知许华,调他到预报组任组长。组长虽不是什么官,可这个组长责任重大。天气气候预测预报是气象台的核心业务,也是为地方经济建设服务的主要手段。它不仅关系到‘国之计’更关系到‘民之生’。许华上任第二天就遇到了‘入秋’以来最为复杂也最为严重的一次天气过程。几个预报员各执一见。原预报组长陈卫金认为‘副热带高压’(盘据在太平洋上的一种大型天气系统)太强,风暴系统将偏北擦过我市,影响不大。他还特别强调:“灾害天气发生前天物象应有反映,据我观察似乎很平静。”而大多数预报员认为‘副热带高压’要东南撤,迷芒市特别是西部北部县,将受风暴系统直接影响有大范围灾害性天气。每遇这种情况,台党组成员几乎全部到场,这已成为一种惯例,也是一个不成文的制度。
七八双眼睛都投向了许华,就像战场上的前线指挥部,指战员们正焦急地等待着参谋长克敌制胜的作战方案。经慎重分析,许华指着天气图,提出了必须发布‘一类’灾害性天气预报的六点依据,并迅速写好了‘公告’,签了字交给了老邱。陈继续争辩说:“发‘一类’灾害性预报要慎之又慎,挨骂是小事,搞不好要劳民伤财!”老邱仔细地看了看许华写的‘公告’,当即拍板:“发!”。并按‘一类’灾害性天气防御应急预案,对服务工作一一作了安排。
这是气象台又一个不眠之夜。除少数次日早班人员外,全台人员仍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由于市委候秘书长等领导亲临现场,这里已成为抗御天灾的参谋部。天气预报组也就成为参谋部的核心。许华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他的心态很矛盾,虽然已经发布了‘一类’灾害天气预报,社会反响也很大,做好了应急准备。但他情愿挨骂,也不希望它真正发生。一次突发性气象灾害,不仅使迷芒市的经济建设遭受重大损失,而且可能夺取许多人的宝贵生命。预报准了,虽然可能受到表彰甚至嘉奖,但个人的一点荣誉岂能与人的生命相比?整个上半夜许华是在值班室内转辗不安中渡过的。
许华走出值班室,来到一处较空旷的地方,抬头看了看天。黑夜长空,下弦月依旧泛着微微的白光,繁星仍簇拥着、闪烁着,在视觉范围内无一丝云彩。难道真的预报错了?心沉沉的又踏进了值班室。许华与预报员们再次分析了最近时间的几张天气形势图,并与前两小时的天气形势进行对比,天气形势正朝着他们预见的方向演变。
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都在询问:“真有暴风雨吗”“你们气象台又放空炮了!”“要是风暴不来我砸了你们气象台!”“……。”对于这些询问、质疑、责备的答复,许华只有一句话:“旦愿它不发生,但老天有时是不讲情面的。希望你们能按应急方案作好准备。”
候秘书长在老邱的倍同下,走进了值班室,开门见山说:“压力很大担子很重!是不是?你们只要以科学的态度,严谨细致的作风做出了结论,就要有充分的信心。‘老天’是不会怜悯人的,人也不能对‘老天’存有侥幸,只有与天抗争才能‘人定胜天’。按应急方案全市干群已严阵以待,定能夺取这次抗灾斗争的全面胜利!”一席话使在场人员信心倍增。
报务员小李很紧张地送来了盘县气象站发来的一份《灾害性天气实时报告》加急电报。
盘县是迷芒市的西北边缘县,是自西北向东南移动的天气系统必经之地。许华和小李迅速译成电文:“‘雷电、暴雨、冰雹、八到九级大风,系统东偏北移。’发报时间:00时21分”。
短短的二十几个字,立刻使在场人员紧张起来。许华把电文递给了候秘书长和台长老邱,并提出了自已的看法:“风暴系统主要影响我市的北部县市,尤其是‘三北’地区风暴灾害较重,还可能发生次生性灾害。南部县影响较小,但也要注意防范。”
候秘书长与老邱交换了一下意见说:“马秘书你留下,我同邱台长去市委向王书记汇报。有新的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许华和预报员们并未因初战告捷而产生丝毫松懈,监测风暴系统走向和变化是当前的主要任务。由许华和陆娴婷制订的《灾害性天气实时报告》联防制度,在这次超短时预报和防灾中又一次起到重要作用。
凌晨1时18分迷芒市区雷声轰鸣,一道一道几乎垂直的橙红色光柱和曲曲折折横向辐射的白色光体交织着的闪电,把漆黑的夜变成了白昼。风越括越大,风行受阻的呼呼声;树干树枝的共呜声;门窗砖瓦的碰击声响彻一片。蚕头大的雨滴夹带着鸽蛋似的冰雹,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许华摇通了地面观测组的电话,正要询问情况。突然一阵‘哗---啦啦’响声,后墙檐房顶上的红瓦,被阵风揭了一大片,预报室后侧门也被掀开,雨滴、雹粒随风砸落在地上、桌上、图纸上,屋顶也被大风吹鼓得发出‘吱吱’声。许华喊了一声:“不好!过堂风,要掀房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左手紧扣门框,右手劲推侧门。正在此时一块大红瓦翻舞着砸在许华的脑门上,鲜红的血,从额头流到鼻梁上。许华感到一阵弦晕,人向前扑,昏死了过去。陆娴婷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呆了,极度害怕地哭喊着:“来人啊!许华被砸死了!来……人!”她出于对许华的深情强忍着恐惧,用手帕紧紧摁住了许华血流如注的额头。……。
早晨5点多钟,许华渐渐地苏醒了,一阵阵剧烈的头痛使他双眉紧锁,脑袋也感到异常的沉重。从左眼到额头缠满了厚厚的纱布。他强睁开有些红肿的右眼,四周一片白朦朦的。“我这是在那里了?……”他想起来了,是被大风吹来的红瓦砸伤了,那么房屋呢?其它人?还有天气图纸、‘莫尔斯’收发报机呢?……。地面气象观测场情况也不知咋样了?许华抬了抬头看到床架上一个‘3’字。3号病床?那白小燕就在左边的病床上了。他侧扭了一下头看见了陆娴婷,她为何在这里?那白小燕去那里了?脑震荡使他弄不清身处在那一次病房里了。
陆娴婷被邻床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看了看许华。见他正要去撕扯头上的纱布,急得一轱辘爬了起来喊道:“别动!伤口才缝好。扯裂了还得重缝!”
许华看她着急的傻呼呼样,裂裂嘴笑了一笑。
“你还笑?把人都吓死了。我真以为你被砸死了呢。”
许华费力地逗着她说:“是到‘奈河桥’上转了一圈。……可是闰王……小鬼都说我走错了路,又被赶了回来。”
陆娴婷真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强忍着心痛微微地真情地笑了一笑。这一笑在许华朦胧的眼里,她那园园的脸蛋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许华的神志清醒了一些,定定地看着陆娴婷。多好的女孩,可为什么自已就是爱不起来呢?
他示意要她坐在身边,轻声问:“台里情况咋样?”
陆娴婷简述了他被砸晕后的一些惊险事后说:“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陆娴婷从病房食堂里买来了早餐,用小匙一点点喂着许华。
“你为啥对我这么好?”许华很过意不去地问。
“你是病号,台长派我来侍候你,别胡思乱想!”隯娴婷笑着说。
护士小王进来查体温,看到他俩如此亲昵,轻声自语:“多好的一对,就是无缘。”量完体温小王说:“你的身体里流动着娴婷的血!”
许华突地一惊:“什么!”
小王有点气愤:““什么什么的。大红瓦砸破了你脑门上的血管,左眼底也严重出血,是娴婷输给你1000毫升血。娴婷救了你的小命!”
他真的惊呆了,眼睁睁地望着娴婷,只见她又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许华扪心自问:“小燕---娴婷---我该怎么办?……。”
查房的莫医生告诉他:“你伤得很重。脑细血管破裂,左眼底血管渗血,脑部遭重击脑震荡也比较严重。”指指陆娴婷:“若不是这位姑娘……你真有性命之忧。要配合治疗,最好不留后遗症。”
许华第一次用深情的目光看了看陆娴婷,心问:“我如何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