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她要推开他。
“宝宝,我们走吧。”
连织似隐约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男人脸深埋她颈窝处,呼吸深深,仿佛刚才只是幻听。
她睫毛眨了眨,反应很迟钝。
“去哪?”
“去哪都好。你要不喜欢海滩和夏季,那我们就去巴塞罗,那里比京都更为舒服。”
沉祁阳贴着她低喃,“你那么喜欢建筑,我们也可以转道去英国。”
男人眸底有不属于今晚的狂热和失控。
连织和他对视着,渐渐清醒。她问的去哪——只是离开这个酒店要去哪,范围还在京都。
“设计师在华国这个社会体系永远受制于甲方,你永远没办法大展拳脚,早晚都得出去。爸妈和阿婆知道你有常年定居国外的想法不会阻拦你,之后有事一纸机票回来便是。”
而他沉祁阳浪惯了,大半年不回国都没人会发觉。
男人字字句句,循循善诱。
是真的有仔细考虑过离开这片土地后她要何去何从。他受不了这段关系永远深埋在地底下,也有能力在光明处护她周全,让她在钟爱的领域展翅高飞。
套房光线昏沉,他们目光对视着,男人呼吸凌乱,发红的眸底蒙着层她看不懂的薄雾。
压抑的,克制的。再也压制不住的...
连织莫名有些鼻酸,也诧异于这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
走是不可能的。
且不用说她还有无法割舍的陆野,就说即使他对她的事业方向说的句句在理。
连织都不可能走,至少不是和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离开。
她永远都是无利不起早。
冒那么大风险的事情她想都不会想。
连织默默将头瞥到一边。
有些下意识的举动往往比语言来得更深刻,也更伤人。
只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连织脸颊,她甚至没有抬头和男人对视,也自然没看见那一瞬间沉祁阳的凝滞。
她向来是清楚的,清楚哪怕他在她面前张牙舞爪,无赖耍混,步步紧逼,也从来都没强迫过她什么。
她在这段关系里自始至终都是主导。
而沉祁阳哪怕一直有通天本领可以瞒天过海,都没法在她不点头中强逼她什么。
大概是那瞬间的沉默太过安静,她受不住转头看他,面上却突然暗了下来。
沉祁阳掌住她后脑勺,咬上她下巴。
力道太大,连织甚至骤紧了眉头。
“不走就不走!反正在哪都一样。”
他又恢复了那混不吝的样子,情欲沾染上他张扬的眉眼,胸臆却堵塞得厉害。
小混蛋,这么不相信他。只知道欺负他是吧,对着宋亦洲就笑得柔情蜜意的。
就不能哄一哄顺着说两句吗,假的也行。
他心跟破个窟窿似的凉飕飕的,她怎么都不知道缝一缝。
沉祁阳怎么想便怎么说,字字句句在她耳边,说到后面几乎都要咬牙切齿的,气得用力咬上他的耳垂。
连织痛简直想哀嚎。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领,浑身热血,桀骜张狂,跟条义无反顾的野狼稀里糊涂将她拖进深渊里。
沉祁阳的声音充满蛊惑。
“姐姐还满意吗?”
连织闭紧嘴巴不说话。
反正这时候从他嘴里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满意的话,下次记得回来继续点弟弟。”他话里一股子促狭,“还记得弟弟多少号不?”
还玩上了是吧。
连织狠狠捏了下他腰。
“你们老板没告诉过你,不要那么多话吗?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啊!小心我去投诉你。”
她那语气就是教训鸭子。
清冷绝艳的眸底是鲜少出现的较真,沉祁阳大笑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一面。漆黑的眸底兴致盎然久久不下,直把连织看出一阵窘迫来。
她要躲开沉祁阳却不让,浓厚压抑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性感。
“宝宝,我好开心。”
他手指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蛋,像是爱不释手,更像是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那股子横冲直撞的悸动和快乐。
沉祁阳这辈子拥有得太多,他人艳羡的,无法企及的。
可起点太高,早应有尽有,珠宝也成了砂砾,他比大多数人都活得空泛,乏味。
人归根到底是孤独的,欲望没满足前还能驱逐欲望了此残生。可一旦满足,便时时刻刻在坠落的边缘。
连织的出现,于沉祁阳而言便是那颗秤砣,将他从空泛里拽了回来。
他像是个早拥有半壁江山的寻宝人,迫不及待想要给她的宝贝分享一切好东西。
男人没说的话都在他那双熠亮快活的眸子里。
连织仿佛瞬间懂了似的。她像是被那种亮度烫到,不适应刚要挪开。
他却捧着她的脸蛋不让她躲分毫。
.....
沉祁阳不在宴会厅。
沉母交际一圈下来,发现儿子已然不在,起初她没在意,而后等着高靖傅珩都回到席间仍然不见去向后,她才察觉了丝古怪。
这时后知后觉扫视了下四周,连织也没在场内。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河底,起初的动静足够小,悄无声息。可随着涟漪越大,心头的慌乱也悄无声息扩散开。
连着顾夫人都察觉出她几次心不在焉,忙问怎么了。
沉母摇头,但笑容很勉强。
哪怕有可能只是巧合,连织大有去处,沉祁阳更不是愿意拘泥在这方寸之地的人。
可但凡有一丝往那处想,沉母便能失了理智。
她先是着人去问傅珩,沉祁阳的去向。得到的回应是不清楚,刚才还在这喝酒呢,回来就没见人。
又悄无声息找来了客房部的公关经理。
沉母身份特殊,其他人不敢怠慢。
公关经理甚至挨个在对讲机里询问,谁都不敢放过,最终得到某个侍者的回复,说沉家大少爷因喝酒,已经拿了房卡去行政套房休息了。
沉母面上没露出半丝异样。
“他房间的开门卡给我一张。”
各套房只有一张房卡,其余皆是由总卡控制。
公关经理也不敢问缘由,忙将总卡递了上去。
沉母气质沉静,百年世家里面沉淀出来,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半丝突兀。更可况沉家大少爷是她的儿子,关心看顾实属应该。
可沉母转身,于走廊无人处脸色却白了,甚至心慌意乱得在墙上撑了一道。
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但噩耗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走过一段电话便响了,是派去调查沉祁阳除夕那晚行踪的人打给她的。
“太太,大少爷除夕那晚似乎并未同江家高家那几位少爷聚在一起。”
他说据马路上的监控显示,没见着凌晨大少爷的车从会所出来。
晴天霹雳。
沉母恍惚得腿脚发软。
再往前走似乎带着既定答案一般,她一直拒绝去撕开的面纱终于在这刻碎得鲜血淋漓,沉母嘴唇颤抖着,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水。
前方是儿子与女儿的死路,后退是装聋作哑。
可到了这刻,还要如何装聋作哑,今日察觉的只是她,可若是来日发现的是老太太,是沉父。
她不敢想后果会是怎样?
楼道铺就的地毯呈暗色青花图案,除了昏沉的灯光,再无其他光亮照进来。
沉母这生光明坦途,从未走过这么条黑暗的长廊,仿佛黑黢黢永无尽头。
她在头晕目眩中不由得想起于童年时惊世骇俗之闻。
那是来自于梁老爷子的母家,虽然子孙开枝散叶多代,但到底都是梁家后人。
沉母也能遥称一声姑婆,过年走动只见她头发花白,老年伶仃。明明六十好几的人却满头花白,满是岁月的痕迹。
老太太无意告诉年幼的沉母,说这位姑婆不是无儿无女。
只是这对儿女被各自送往了美国和奥地利,永远不得再回。
沉母问:“不能再回,为什么啊?”
见不得光的事,老太太不愿多说。
后来沉母才无意得知她姑婆的这对儿女相爱,还偷偷生下孩子。虽然彼此是二婚家庭没有血缘,但族谱上是板上钉钉的亲兄妹。
这是事实!
后来妄图用他人的婚姻掩盖,更是惊天丑闻。
沉母到现在都还记得老太太那天的话。
“这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便是知道伦理纲常。”
老太太一向仁慈,连对着犯错的佣人都不会大声责骂。
可那天谈及此事是鲜见的沉了脸色。
名义上的兄妹尚且如此,可沉祁阳和思娅是亲姐弟啊!
沉家和梁家上三代都从没出过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为什么她的儿女会这样?
沉母站在套房门前,眼前模糊一片,一时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泪。
可她到底主管沉家多年,比起母亲这个角色同样也懂得如何去收拾局面。
沉祁阳身份特殊,还要背负生来的使命去支撑沉家。
而思娅....思娅要怎么办啊?
沉母擦掉泪,眼里流露出来那一瞬间近乎冰冷。
她像房卡置于门前时像是带着托起两个家族的重量,打开门,进去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关上。
然后静等着她刚刚才实现不久的儿女双全梦碎裂。
意料之中的,卧室门微阖着,一道金边自门缝漏了出来。
她明明再无勇气查探任何,身形却晃了一晃,缓缓推开了那道门。
于灯光明亮处,沉祁阳一身浴袍背对着她,脖颈还留着暧昧的痕迹,似将谁逼在墙角。
他扣住她的下巴就要吻下。
然而身后那丝脚步声传入他耳里,他飞速将女人的脸摁入怀中。可脸摁住了其他地方挡不住。
譬如裸露在外的细长双腿,无一不带着想入非非。
沉祁阳眉眼凛冽,带着警告回头扫过来,又瞬间舒展开,有些无奈。
“妈,你——”
“沉祁阳你在干什么?”
相比起他摆在脸上的恣意和餍足,沉母却几近崩溃般,。
“你疯魔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你的——”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连着沉母脸上的崩溃也戛然而止。
因为埋在沉祁阳怀里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是张清秀干净,盯着对方时很让人有保护欲的一张脸。
和沉母年轻时的美丽,乃至于现在思娅举手投足间的惊艳完全是两个类型。
沉祁阳此刻也大方松了手。
漆黑幽戾的眸子将沉母的反应悉数纳入眸底,却足够松弛,不以为然。
“妈你刚才说什么?”他微微挑眉,“她是我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