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野,几位高管进办公室来向宋亦洲汇报工作。
今年正值国内寒冬,金德置地收缩一二线城市商用住宅,转而向农村城镇养老型住宅试探,宋亦洲平静提了几问,纠错后,在会议结束后留下了开发部的总监柯怀。
“账交给警方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足以让柯怀后背冒出冷汗。
他忙说不该出现在账面上的东西早已抹平,让宋总放心。
宋亦洲并未搭腔,只抬眸看他:“那位被抓回来你预备如何处理?”
完美谎言得环环相扣,届时若是被抓捕回来,难免不会如同疯狗般四处咬,金德置地往年和他那些勾当掩埋不住的。
柯怀自然完全明白,而宋总越过高副总来问他,这个隐藏的信息足以让他捕捉到什么,顿时心跳加速。
他说已经摆脱国外的朋友四处寻找,必定先于警方找到那人。
“是回国后面临无止境的刑期,还是在国外自由傍身,他肯定是个聪明人,或者还有其他法子。”
宋亦洲目光和他对视两秒,仿佛在重新审视他这个人,但什么都没说。
奇迹般的,柯怀心惊肉跳觉得这关险险过了。
这时办公室门被扣扣敲门,总监退出办公室。
秘书说是沉家大少爷拖人带了东西过来,宋总必定有所需要。
宋亦洲翻开文件后,只有一张红桃A的卡片。
背后的字迹遒劲有力:高向民现已坐上美国前往渥太华的飞机,藏于其妹妹开立的中式面馆里。
“沉大少爷还有其他的话...”
宋亦洲抬眸看她一眼。
秘书忙道:“他说请宋总不要再执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不然明天这张卡片就会出现在京市公安局的办公桌上。”
红桃A,是他们打小没决裂时玩过的游戏。
这张牌如此特殊,可以是绝对的王者,也可以完全无法翻身。
沉祁阳在警告他在示威,用刚才他对陆野的伎俩。
宋亦洲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却莫名让人觉得背脊发寒。
他将电话拨出去的时候佣人已经退出办公室。
几次嘟声后,那边接通了,听声就很猖狂。
“宋总,考虑得如何?”
宋亦洲嘴角微弯:“沉大少在威胁我?”
“怎么敢?”
沉祁阳道,“我明明是在报答宋总,感谢你那晚的善意提醒,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说是感谢也没错,但更是警告,听起来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沉祁阳三番四处给他使绊子,大有自个不爽就让天下人不痛快。
宋亦洲淡声笑了,话里带着丝意味不明。
“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心这把枪指错了地方,反而给别人做嫁衣。”
沉祁阳正要问什么。
宋亦洲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老狐狸绝对不会说没用的话,沉祁阳坐车里,翘着个二郎腿。
窗外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六七点钟恍若黑夜。
就在这样的阴暗里,他手指在窗上轻敲,水珠砸落在他指背。
男人轮廓幽冷,若有所思。但也容不得他多少,手下来电告知提前在路口设伏的车辆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有两辆车从陆野从警局后便一直跟着他。
“离远点。”沉祁阳道,“这人警惕性很强,别让他发现了。”
“知道。”
警察喜欢玩声东击西这套,沉祁阳便让他尝尝被耍的滋味。
跟踪那两辆车的定位实时发送到沉祁阳手机里。
他吩咐司机开车,被套牌刷漆伪装得平平无奇的面包车在暴雨里缓缓行驶,雨刮器急速刮过车窗。
大雨天气,好几公里都没见多少车辆和行人。
而车子拐过好几个,沉祁阳明显愣了愣。
这是去她公司的路。
年前他来回开了多少天,早已轻车熟路。
如今仿佛已经时过境迁。
情感的钝痛留在了摩天大厦那晚,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本领,连和她同行的一段路都在他骨子里留着欢愉的血。
如今,这些欢愉在物是人非后如同钝刀子搁在沉祁阳心里。
他没打算找她。
至少在能站在她面前之前,她权衡利弊,沉祁阳变成她绝对的利。
那股从血液里透出的烦躁让沉祁阳想抽烟,可没带。
车子最后开往了她公司楼下,停在不远处。
陆野的悍马就在路边,他撑着把伞似乎在等谁。沉祁阳道。
“最近警局过来很快,控制在五分钟以内,先把他逼近小道。”
“知道了阳哥。”
几个车里都是沉祁阳的朋友,赛车一流,有人调侃若是这位警官是来接他女朋友怎么办。
“那就让他女朋友瞧瞧他的怂样,审惯了犯人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投降。”
沉祁阳眼神无波无澜,没太大兴趣。
没有乐子制造乐子以往是他的强项,他享受扼制住喉咙等对方求饶那刻,但现在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懒懒抬眸,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却瞬间如触电般定住——
她下楼了,在门口顶着个包包左顾右看,很明显没带伞。
那一刻沉祁阳脑子空了半瞬,他光会看着她。
半个月没见,她脸蛋红润不减,还长了点肉,看起来过得挺好。
那段回忆里似乎影响的只有他。
沉祁阳深深看着,类似于不甘的情感死死攫住他的心脏。
他就在这样看着,看着她顾忌大雨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拍拍包包上的雨水,大概是死贵,一脸心疼。
她知道心疼包包,却从来不会心疼他。
沉祁阳冷嗤了声,手刚扣上车把,就见她对着某处笑了笑,而男人撑伞而来,将她完全护在怀中,往车里走去。
转过身来,那人竟然是陆野。
电闪雷鸣,雨势忽大,车厢里一下子变得诡谲而安静。
“准备行动!”
“倒计时,3,2——”
车里突然传来冰冷彻骨一声。
“行动取消,你们回。”
什么情况?
六七辆车里的人不明所以,但沉祁阳既然下了命令,其他人只能纷纷撤退。
连司机都一头雾水,因为沉祁阳让他下车后,自己走进了驾驶座。
方向盘一转,车子猛地掉头跟上那辆悍马。
雨刮器在车玻璃上刷过,那一瞬的干净和不蒙纤尘里,男人幽冥,诡谲的眸子倒映其间,疯狂隐隐涌动。
谁他妈来告诉他。
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
陆野明显动怒了,笼罩在阴影里的脸山雨欲来,连织抓紧他外套。
“呜...我都说了是他——”
她还委屈上了,陆野扣住她下巴。
“我在外交际喝醉了,稀里糊涂和其他女人上床你也能接受?”
不能。
照连织的性格会狠狠赏那女人一巴掌,赏陆野三巴掌。
渣男贱女,她是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她面红如血,吐字道。
“不能!”
她还理直气壮得很呐。
陆野唇贴在她耳边。
“你这个混蛋,就知道欺负我是吧,出远门一趟你就给我戴绿帽,之前的保证都他妈的狗屁。”
连织最受不了他这个语气说话,语气里的轻浮和悚然直让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哪有...”
“别打我!...啊!啊!陆野你王八蛋。”
“谁是王八蛋?”
陆野眼神狠声音更狠,“把我当成以前那些小男生吊着呢,这个给笑笑那个给牵手,开心理理他们,不开心就丢一边。看他们打起来特刺激,还在一旁拍手称快,这些手段敢往我身上使,是不是以为我他妈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她哪敢呀?
从高中起连织便清楚陆野不好惹,所以哪怕她饭票名单能从教室排到校门口,都绝不可能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饭票得常换,连织没打算谈恋爱,更没想闹出情感纠纷。
可不给亲不给抱抱就算了,连牵手手都不让,十七八岁的男生心气最是浮,难免就被别的勾走了。
连织显然更人精,体育课后穿着身体恤百褶裙从食堂绕回来,喝水扭瓶盖,连着擦汗都成为好风景。刻意站在栏杆上的男生一排排,推壤打闹,实则眼神偷偷胶着在她身上。
就陆野靠在边上,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他指间夹着的青烟随风缭绕,掠过他深黑的眉眼,里面是淡淡的玩味和好整以暇。
打那时起,莫名的警惕就让连织对这个男人退避三舍。
妒火在这一刻烧到极致,陆野一口狠咬上她肩膀。
“啊...”
连织猛地抓住他脑袋,仿佛命悬一线。
“我电话里和你提前透露了!”
她凶凶的控诉道,“你保证了不生气的——”
她还有脸说,用随便一个理由撒撒娇就框他保证,她就是欺负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生气又怎么样?诀别又如何,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跟条虚张声势的狗似的又凑她跟前去了,还得自己去找台阶。
这小混蛋没有心肝。
他真要走了她不过是难过后断情绝爱,立马斩断一切开始新生活。
她连挽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真要受伤了跑得比谁都快。
窗外雨珠啪啪作响,有种毁天灭地的混乱。
这条路车辆人流来往都很少。
暴雨冲刷梧桐树下更是如同天然屏障,他们深陷欲望和愤怒,殊不知马路对面的面包车里,有只手紧紧攥着方向盘,青筋骤起,几乎要将其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