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平静海面上陡然出现一道巨浪,将七年前的那场雨又送到眼前。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云栀望着那熟悉眉眼,心脏狂跳起来想要冲破“牢笼”,酸透的樱桃汁渗进她四肢百骸,那天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
抖,抖得她快要站不住。
郁柏泽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前额碎发撩到脑后,他五官完全露出来,衣服把人身上的冷沉气质压下几分。
他比以前高了不少,身形是完全属于成年男性的高大雄壮,岁月带给他的沉淀让他周身的气质比那时还要多上几分桀骜。
那双桃花眼不再给人笑意,相反眼底满是杀气与野心。
屋里光不算暗,可恰到好处的勾勒着郁柏泽的眉眼,可以称得上让人赏心悦目。
“好……好久不见。”云栀深吸一口气,僵着朝还在吃惊状态的司劭打了声招呼。
司劭还在刚才的情形里没走出来,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郁柏泽就那么站在眼底,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的两人,眼底的淡漠遮都遮不住。
“走了。”声音沉而低,郁柏泽打断将要叙旧的两人,放下被他撩起的白纱,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云栀就走了出去。
“哎哎哎,你等等我。”司劭朝郁柏泽喊一声,仍旧站在原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待人出去,云栀才觉得这屋内的氧气含量上升了一点。
她尴尬地笑着:“今天。”
司劭点点头:“哦,那行。你是来找嘉嘉的吧?我还有事啊,今天就不陪你们玩儿了啊,今晚的帐记我身上。”
说完,司劭便急急忙忙出去追郁柏泽。
门没关,云栀依旧能听到走廊外的声音
“我操,你走那么急干啥,八百年前的事儿了都,至于吗?”
“诶,你怎么又抽烟了?你不是很久不抽了吗?”
声音渐渐走远,直到听不见云栀的手都还是抖的。
重新进到另一间包厢时,一眼瞧见座位上坐着的女人。
红裙黑发,皮肤白如雪,五官美得都带着攻击性。
“诶,你去哪儿了?”闻声抬头,苏嘉言瞧见云栀连忙起身。
云栀挤出一点笑:“没事,接了个电话,一会儿得去一个饭局。”
苏嘉言性子依旧大大咧咧:“没事,咱俩以后得时间长着呢,不在乎这点。”
“一会儿得喝酒吧?”她又问。
云栀拉她坐下点点头。
“先吃点儿养胃的垫一垫,要不然省得一会儿难受。”苏嘉言朝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去催菜。
“你这儿搞的挺好的。”云栀东看西瞧着包厢内的陈设。
“嗐,”苏嘉言挥挥手,一脑袋瘫在云栀肩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念了大学也是个大笨蛋,这些都是司劭搞得,我只负责在这儿当老板娘。”
云栀低头看着苏嘉言:“怎么没早点儿结婚?”
“结婚?”苏嘉言捏着云栀的手指:“我以前啊就想过,咱俩长大以后就一起办婚礼一起结婚,非得热闹三天,可现在……”
苏嘉言抬起头看她一眼,云栀仍然笑着:“现在也挺好的。”
苏嘉言叹口气:“栀栀,其实当年那事我都听说了,这也不不怪你啊,你和郁柏泽是挺好,但谁能想到郁叔叔跟阿姨……”
听到这儿,云栀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你说什么?”
苏嘉言看着云栀皱眉的样子,又心疼又恼火:“郁柏泽当初跟我们说你们在一起时并不知道阿姨和叔叔的关系,闹到最后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那个帖子也查出来是柳思嘉发的了,当时我都快被气死了。”
冷气吹出来撩动窗帘,夜色渐深。
前面的人喋喋不休依旧在说着,可云栀神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迫不得已?
他……是这样说的吗?
胸口像是被人压实了,云栀喘不出一口气,她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
半晌,她重重呼出口气,又想起刚才那尴尬的仓促重逢。
云栀想,他可真是……让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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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点东西,云栀又陪苏嘉言说了几句话,再一看表到了八点二十七。
苏嘉言问她需不需要送,云栀摇头指了指楼上:“就在1503,你回去吧,改天约。”
苏嘉言把人送进电梯,让人有事打电话。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云栀走了出去,由着服务员引着去1503,因为有前车之鉴,这次云栀特意报了房间号给她。
到门口刚好八点二十九。
云栀朝服务员道完谢,站在屋门前深呼吸几口,换了笑模样后推门进去。
“不好意思啊各位,有事耽搁了一下来晚了,实在抱歉。”云栀脸上笑意藏不住,她本就生的艳丽漂亮,这一笑更是添了几分风情。
包厢里已坐满了人,她视线扫过去,目光落在主位上的那一秒,脑袋“嗡”的一声,一根弦断了,笑也僵在了脸上。
齐晟旁边的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半小时前,匆匆打过照面的郁柏泽。
见人来了,齐晟连忙起身笑着迎了过来:“哎呦云栀,可就差你一个了。”
他换了身黑色西装,稳坐在主位上由着旁边人给他端茶倒水,听见声音也只是淡淡送给云栀一个冷漠眼神,之后便低垂着眼看似无心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云栀莞尔一笑,收敛情绪:“不好意思啊导演,见了一个老朋友晚了一会儿,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杯白酒灌了下去,一滴酒溅到下巴上,她抬手擦着余光瞥见郁柏泽,那人好像比刚才还不高兴。
“云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的制片人郁总。”齐晟带着云栀走到主位面前,“郁总,这就是咱们这个剧组的主编,云栀。”
都说情人见面分外眼红,云栀也不例外。
屋内灯光闪耀,自上而下看去,他半张脸隐在暗处,投射下的暗影刚刚好遮住他鼻尖上的那颗小痣,睫毛微微抖着,一贯懒散样子又漫出来。
比记忆里的模样并没有差很多,只是当年还有几分柔情在,现在……恐怕只剩下些许恨意吧。
云栀端着酒杯站定,笑脸相迎十分恭敬地朝郁柏泽敬了杯酒:“郁总,我是云栀,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说罢,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完。
郁柏泽却没动。
一套滴水不露的交际礼仪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来错,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你看我,我看你,实在猜不透云栀跟座上那位唱的哪出。
云栀还端着酒杯,微微低头看着他,郁柏泽好似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咔哒咔哒”一下下把打火机磕到桌子上又拿起,反复坐着这个动作。
“我听说云栀也是宁城人?”不知道谁出声像是随口问了一声。
两杯白酒下肚,云栀脸颊显露绯色,她温声细语:“嗯,高三之前都是在这边的。”
“呦,那岂不是还可能跟郁总是同学啊?”搭腔的女人笑了起来,“云栀以前认不认识郁总啊?”
眼睫抖抖,云栀仔细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认识吗?认识。
还有着说不清的过往。
是谁?
异常复杂的多层关系。
可所有答案在此刻讲出来,都不适合。
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缠绕在一起,哪怕时隔七年再见,再一次讲起,云栀只能说一句:“我和郁总,只是校友而已。”
“咔”一声,拇指弹开打火机的盖子,郁柏泽撩起眼皮侧脸看向云栀。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这道声音看向两人。
郁柏泽抬头细细打量着云栀,讳莫如深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与冷嘲,接着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只是……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