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啦！”看见这只蠢狐狸在自己面前笑面如靥，仿佛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菖筠就觉得心里发毛。
生病了不让他治病，反而让人自杀，莲儿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她一直都很疯的。”季凡眯了眯自己眸光粼粼的狐狸眼，解下胸前的狐狸吊坠送给菖筠，“以后要是想我了，记得拿出来看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叫我小狐狸，不过这个吊坠我倒是很喜欢。”
“你怎么也疯了？”菖筠握着那个狐狸吊坠，整个人都在发抖。
生死攸关的事情，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然？
“她说过会陪我。”季凡一口喝完面前的茶水，“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而且，这样活着真的很痛苦，我不是长平郡主，我撑不了这么多年。”
“你……”菖筠看着他，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季凡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就如他的外形一样，乖顺得不像个男子。但在感情这方面，他却跟洛伊一模一样，偏执得叫人害怕。
“以后，我怕是要更无聊了。”菖筠低低的叹息道。
“等陛下把孩子生下来，肯定会忙死你的。”季凡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菖筠，“听莲儿说，你当时惊得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种事儿谁传出去的！”菖筠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这也不怪他，商娇每个月就来三四天，别的时间都在俪宫，要不是大医正算准了日子，他还真有种要帮洛伊养儿子的感觉。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季凡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帝卿的孩子，也是嫡出，就算商娇已经立下太子，等他们长大之后各种各样的夺嫡之争还是难以避免。按照洛伊的脾气，他是容不下任何威胁的。
“等孩子长大一点，我就带他出宫。陛下愿意给我一城封地也好，愿意给我一辆马车也好，都无所谓，只要能避开这冰冷压抑的皇宫，对我来说就够了。”
“你，终归还是不爱她。”
“我很感激她，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是无法强求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做一个好帝卿，然后找到机会溜出宫。”菖筠扭头看了一眼窗边美丽的景色，眼里闪过一丝期盼，“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浪费在这里。”
“你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季凡的表情有些欣慰，更有一些鼓舞。
菖筠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盛满了感激。因为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教会了他：想要就去争取，自怨自艾毫无作用。
“季凡，真的，不能再试试吗？”将这只小狐狸送到门口，菖筠的语气显得恋恋不舍。这一别之后，他恐怕就再也看不到这位多灾多难的小祭祀了。
“我怕疼。”季凡挑了挑眉毛，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显得风情万种。
“保重。”他给菖筠来了一个最后的拥抱，然后转身绝尘而去，走得那般坚决，连头也没回。
“真犟。”菖筠深吸了一口气，差不多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宫里会震动成什么样子。
毕竟洛隐圣母殉情，可不是件小事。
“哥，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俪宫里，依旧没个坐相的莲儿正侧躺在软榻上，慵懒地看向自己的老哥，不过语气里却毫无愧疚之意，
“为了那只狐狸？”洛伊冷声道。
“他有名字的，干嘛总叫人狐狸。”莲儿不满的抗争着。
“你不也这样叫？”洛伊倒是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
“他活着挺累的，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强撑到三十岁。反正都要死，早点也无所谓。”
“带着他搬出魔宫，我不喜欢妖。”洛伊傲娇归傲娇，但最后还是放过了莲儿。
“他的本体都被你毁了，还拿什么当妖精啊？”莲儿一头黑线的看着自己明显装失忆的老哥，“本来还想拿他当狐皮大衣耍耍威风呢，唉，你赔我一只小狐狸。”
“滚。”洛伊嫌弃地朝她瞪了一眼。
“那我走啦。”莲儿收好东西站起身，刚想煽情的跟洛伊来一场爱的抱抱，就被自家目光如炬的老哥狠狠剜了一眼。
“矫情。”
“哎呀，人家是女孩子嘛。”她一脸挫败地转身离去，心中不停地盘算着，这次回去要不要篡个位什么的，免得洛伊对她一点尊重心都没有。
好歹，她也是冥界的三大君主呢。
“你回来啦。”
看见季凡坐在门口，竖着两只小耳朵期盼地盯着远方，生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顺着他目光迎上去的莲儿不禁有些无奈：“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跟帝卿告别完了。”季凡明明比莲儿要高，但他却很喜欢这种缩在她怀里的感觉，似乎他天生就应当如此，“你呢？”
“我哥才不会管我死活呢。”对莲儿来说，根本就没有生死这一概念。因为她的生命是近乎于永恒的。所谓死亡，不过是从人界离开，回到她的家乡罢了。
“你，准备好了吗？”莲儿低声问道。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一僵，似乎还没下定决心之后，她又尽量和煦地安慰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晚些，有我在，你想活多久都可以。”
“有你在，我活多久都可以。”
“季凡……”莲儿正想说话，嘴唇就已经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给堵得严丝严缝。
“我想留住自己最美的样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这样不要变。”这是季凡此刻在心里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因为这样，莲儿就能凭他这双极具标志性的狐狸眼，轻而易举的找到他。
“走吧，我给你准备了玫瑰酿。”
莲儿跟季凡一起并排走进卧室，桌上摆着的，是他最喜欢的玫瑰酿。原本美味的琼浆玉露，一旦被额外添加些雪白的粉末，用途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季凡只是目光冷静，甚至带点爱意的凝视着莲儿，凝视着她熟练地把毒药加进去，然后冲着他狡黠一笑：“蠢狐狸，这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叫梦颜。喝完它之后，你将会尸身不腐，永远陷入沉睡。”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壶玫瑰酿？”季凡拿起桌上的鸳鸯如意壶，用指尖一点点拂过上面吉祥的图案。这只壶，还是成婚的时候莲儿亲自做给他的。虽然他们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但是该守的规矩，该配置的物件儿，这人倒是一点没亏待他。
“这酒很好喝，可惜，下辈子我就记不住了。”他蹙着眉头轻叹道。
“总有机会再来人界的。”莲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好似在揉搓他的皮毛一样，“到时候，我陪你喝个够。”
“好。”季凡垂眸悄然一笑，毫不犹豫地饮下混杂着剧毒的美酒，然后轻轻倒进莲儿的怀里，脸上写满了幸福。因为比起兰儿受尽辛苦含恨而去的下场，他已经够好运了。
“讲个故事给我听吧。”他拉了拉莲儿的衣角。
“嗯，讲一个智者和蠢狐狸的故事，怎么样？”莲儿怜爱的抚摸着他，眼里盛满温柔和宠溺。
“好。”
“从前，有一个智者，她集天地灵气而生，天生就拥有足以移山劈地的力量。她跟自己的哥哥一起开创了冥界，成为那里的主宰，享受一界生灵的尊崇和供奉。”莲儿的声音缓慢轻柔，好像陷入了对什么事情的回忆里。
“她真厉害。”季凡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由衷赞道。
“她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也是全天下最繁忙的人，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妹妹。一个人高高在上的日子过久了，她也会觉得空虚寂寞，所以，她开始四处溜达，开始养一只很蠢很丑的小宠物。”
“是狐狸吗？”季凡问。
“是。”莲儿点了点头，“是一只很小，很蠢，特别能吃，动不动还会变红的傻狐狸。”
莲儿捏了捏他的鼻子，仿佛那只狐狸就是他一样。
“我不丑。”季凡定了定，又补充道，“也不蠢。”
“有些东西，是改不掉的，不管轮回多少次，你也依旧是个蠢货。”莲儿轻拍着季凡的背，哄着他一点点睡去，直到完全闭上眼，没了气息。
“你说得对，其实，我才是最蠢的那一个。跟你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你的身份，连你主动跑到我面前，也没认出你。”
莲儿看着怀里没了气息的季凡 ，脸上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邪笑。作为小狐狸回家的第一份大礼，她该送什么给他呢？
嗯，要不，就吓吓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