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了果荚狭长曾经开满了田野的金黄油菜花的油菜,过不了几天,每年五月初五端午节前后,紧张繁忙的夏收就开始了。在收割了头一垧金黄的麦子后,人们就会在这个火热的季节挥汗如雨不停地收割下去。被收割后捆成麦捆整齐地遍布在麦田里的麦子,会被人们用手扶拖拉机、马车、架子车拉回来,不停地一层一层整齐地摊开在打麦场里,用车厢后面挂着石碾子的手扶拖拉机转着圈儿不停地碾压。这时候,会有贪玩的孩子们早早地趴进拖拉机的车厢里,去享受拖拉机不停地奔驰着的快乐。然而在拖拉机重复的一圈一圈单调的旋转中,那种奔驰的新奇的快感马上就会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枯燥乏味的感觉。在火热阳光照耀下滚烫的车厢中,很快他们会感到无聊地昏昏睡去。
碾完场,人们用尖长的麦杈挑去上面的麦草,将它们暂时堆积在打麦场边,以待夏收完毕后统一将它们重新堆积成高高的麦草垛,以作为一年中饲养牲畜的草料。人们将麦草下面露出的麦粒堆扫在一起,用木锨不停地高高地扬起,让鼓风机高扬起的风吹走混在其中的草屑。然后将干净的麦粒儿收集在一起,除一部分做社员们的口粮外,剩下的还要留做种子,交售公粮和一些别的用途。
被源源不断地从地里拉回来,来不及碾打的麦子,就要被人们成捆地堆积成麦垛,以防雨水的侵袭。夏收时节的雨多而骤急,此时成熟的麦子最怕的就是雨水。雨水一淋,在高温的环境下麦子很快会发芽,发霉而变质。有一年在人们摊碾麦子时,刚摊完场,暴雨骤然而至,倏忽之间将打麦场里的麦子淋了个透。此时人们只有盼望天晴,然而事与愿违,此后大雨断断续续地一直下了一个星期,等天晴人们回到打麦场的时候,摊开在场子里还未来得及碾打的一场麦子全部发黑霉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麦穗上长出绿油油的长长麦芽在黑黑的霉斑间泪水涟涟,麦子间密密麻麻上下蹿动着五颜六色大大小小肉乎乎的虫子,叫人怵目惊心。
第57章
在整个夏收时节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人们要天不亮时早早起床,摸黑做上一些简单的饭食胡乱地吃过之后,天刚亮时就要赶到地里去割麦。将割倒散布在麦地里成捆的麦子装上手扶拖拉机、马车和用架子车拉回到打麦场里不停地碾打。然后还要在割完后光秃秃的麦地里翻犁,种上不久后就绿油油的随风不停地舞动着的玉米。
每天人们都要劳作到深夜才能做短暂的休息。那时候的生产机械简单而落后,人们的劳作显得还比较原始,夹杂在其中的有许多必不可少的重复的劳动延长了夏收时间。要把生产队种植在各个绵延地块中的麦子收割,然后在显得宽大的打麦场中摊开精心地碾打一遍,是一件漫长的非常费时费力的艰苦差事。整个夏收工作的重点最后都集中在了宽阔的打麦场上。人们每天都顶着炎炎的烈日,戴着草帽汗流不止地滚动在打麦场上不停地摊场、碾压、收场和扬场。炎热的天气和重复漫长的劳作使他们苦不堪言,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感觉迟钝地在宽阔的打麦场上摸爬滚打,只有不断蹦跳着的新鲜麦子和烈日熏蒸下迷漫在打麦场上混合着暑气的芬芳麦香刺激着人们仍显得兴奋的神经。罗瘸子整日站在打麦场旁边不高的土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宽阔的打麦场,高声地极其恶毒地辱骂着那些动作迟缓和显得漫不经心的男人和女人们。他极其恶毒和粗野的辱骂混合着炎炎烈日耀眼的阳光,蒸烤着滚动在宽阔打麦场上不停地劳作的汗流浃背的人们,使他们觉得日子显得极其的劳苦而漫长。
每年到这个时候,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关系都会陷入到十分紧张的局面。特别是在打麦场上劳作的时候,每天中午的吃饭会变得很不确定。只有人们把麦子在打麦场上摊完,手扶拖拉机在上面一圈一圈不停地碾压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们才能回家做饭吃饭。很多时候,他们在这个时间也会被派去干一些其它的活,因此中午也就没有回家做饭的时间,大人小孩只能吃一些早就烙好准备的锅盔馍,喝一些凉水。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大一些的人家,老人和孩子会把饭做好送到打麦场里让他们的家人吃。这时候我父亲在早上下夜班回到家里后也不能休息,他要在家里做饭。做好饭我们都吃完之后,我母亲也常常不能回来。我父亲就会到打麦场上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我母亲,取下她头上的草帽自己戴上,接过她手中尖长的麦杈替母亲干活,让我母亲回家吃饭和休息一会儿,因此,我们生产队上的媳妇们和我母亲的伙伴们都十分的羡慕我母亲,她们说我母亲命好,夸赞我父亲既能在外面挣钱,在家里又会做饭心疼媳妇。
而我父亲常常会有些抱怨,因为即使这样的劳累,每年到年底算账的时候,我们家还要欠生产队数目不等的口粮钱,它们为数不少常常让父亲感到头疼。那时候生产队妇女的工分都非常的低,一般都只有六、七分工,就是最高的妇女队长,妇联主任也只有八分工。男人一般都是十分工,有一些特别吃苦耐劳和干农活的能手,能拿到十一、二分工的高工分。最不行的男人,也能拿到跟最高工分的女人一样的八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