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在她的女人死后,全家人的生活很快地陷入了困境。他本来就不会做家务,也不会做饭,而且还因要常常上工而耽误了做饭的时间。他自己受苦不说,一对年幼的儿女跟着他生活得也很是没有着落。有好心人一有机会就为他打听女人,她们都嫌他过于老实木讷。因而他很久也没有成家。后来,一位名声不好的女人愿意跟他结婚,他露出了久违的欣喜的笑容,而人们对他又高兴又担心。
结果,结婚后没到两年,那女人提出了离婚,那时候离婚还是很新鲜的词儿,人们纷纷打听着他的情况,为他出主意。
后来,听说那女人已起诉到了法院,有人就对他说,收到法院的传票后千万不要去法院的,只要你一去,法官就给你们判离婚了。只要你不去,谁也拿你没办法的。
于是他逢人便说,法院我不会去的,我看他们把我怎么办.在一个大雨初晴的午后,他站在离他家不远的路边与一名熟识的路人说起此话时,我正从他们身边经过。天空中阳光灿烂,成群的蜻蜓不停地在路边的积水潭上飞舞,把天空渲染得一片苍白。
第56章
割麦子的时候,学校会给学生放一个星期的麦收假,由各生产队的老师领着自己生产队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生产队收割后的麦地里拾麦穗。生产队的墙上和打麦场旁边饲养室的墙上都用白石灰大大地写着“龙口夺食,大干三夏”、“抢收抢种,颗粒归仓”和“防火防盗防破坏”的标语。那年代无论哪个村子里靠着路的人家的墙外面也都写满了各种各样革命性的大大的标语。
领队的老师会事先向学生们通知说,下午到哪块地里拾麦子,或者明天去哪块地里。学生们在家吃过饭后就会自己去。没有听到通知的学生就会向别的学生打听。拾麦子的学生有的空着手,他们将拾到的麦子扎成小捆,扛回来,有的提着篮子拿着一把剪刀,将拾到麦子的麦穗剪下来放到篮子里。干燥的下午,提着篮子拾麦穗的人较多,因为那时候火热的太阳会将麦杆儿烤干变得很脆而易折,拾带杆儿的麦子就有些不便.在收割的麦地里拾麦子时,学生们有时会偷偷地从收割后捆好的麦捆上剪下一些麦穗或抽出一些麦子,大家都觉得那样做是不光彩的事情,因此干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而且每次数量都非常的少,要不然会挨旁人骂的。在将迎风不断起伏的金黄麦浪收割后光秃秃的麦地里拾麦子的时候,我们常常会看到扭曲着长长的身子倒卧在依然金黄的麦茬间的颜色各异的蛇,在我们本地,我们把它们都叫长虫。它们有的刚刚死去,鲜红的血液刚刚变得灰暗且凝固,有的看样子死得较早,恶心地爬满了见人临近时一哄而起的苍蝇,散发出了腐败的气息。看见它们的时候我们都心有余悸地用手不断地拔拉着自己的头发,看上两眼后赶紧离开。因为据说长虫的记性非常的好,它只要看上你一眼就会数清你的头发,数清了头上的头发就会迟早给人带来灾难的。
人们割麦子的时候,闪着光亮的锋利镰刀在割断站立着等候已久刚刚成熟的麦子时,会闻到它们混合着泥土的迷人芳香而发出喳喳喳喳的欢快的歌唱。它告诉那些在连绵起伏的金黄色的,充满迷人芳香的麦田中活动的富有灵气的生灵们暂避一下。长虫们此时会悄悄地钻入长满青草的田梗边阴凉处的洞中。只有那些贪吃的和老眼昏花的长虫,才会不幸地落入遍地晃动着忙碌人影的田地,在越来越小的麦地间迷茫地穿行,有的会侥幸地从人们忙碌身影的空隙中悄悄地溜走,有的则不幸地落入了男人们被刺激起来富有攻击性的追逐之中。此时它们已很难有再次逃走的机会,不是被地里随手拣起的石头土块将身体的某个部位击打成了烂泥而死去,就是被锋利的镰刀干脆地劈成了几截。
割麦子的时候,城里的机关工厂等一些单位会派一些干部工人下乡支援农业,帮助各生产大队割麦。他们穿着白色的确良的短袖和衬衣,戴着雪白的新草帽,统一拿着闪光雪亮的镰刀活跃在各个生产大队连绵起伏的田间地头,构成了一幅和谐美好的工农联合生产劳动的美好画卷。尽管他们中大多数不会农活,行进的速度缓慢,割的麦子也少,而且去的时间也很有限,但农民兄弟们感到他们很亲切,对待他们也很热情。有些单位还会派本单位的汽车下乡到生产队帮助农民兄弟们拉麦。我们几个人有一次去地里拾麦子时,刚好在路边碰上了不停地将地里的麦捆拉回打麦场,又奔回地里的繁忙的汽车。司机叔叔好心地在路边停下车,叫我们坐到他的驾驶室里,当他发动起汽车一路向前行驶而去时,我们感觉到汽车里又闷又热,而且还散发着刺鼻的汽油味,远没有当初想的那么好玩。
我们将拾回的麦子交到生产队里,生产队里有人为我们过称,我们看着他将称得的斤数拿笔记在一个本子上,然后放心地回家去。用篮子装的麦穗和带杆的麦子是不同的价钱。等到年底生产队各项账目都出来的时候,孩子们就会领到自己拾麦子所得到的报酬,虽然每人只有几块钱,但在那时候也不是小数,而且是孩子们辛苦所得的钱,大家都非常的高兴。也有拾得多的,有的家庭弟兄姊妹几个拾得好的话,可以有十多块甚至二十几块钱的收入,每当大人小孩听到算钱的人报出那个令人羡慕的高数目时,都会发出啧啧的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