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我救不了你。若不能同生,那同死可好?”就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人打开了木门。一位老朽站在我的面前,“我胡某已经十几年没有再给人看过病了,今日为你破例一次吧。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有恒心,愿意吃这样苦的人。”
他摇摇头,从雪地里将我扶起。
“要是我再晚出来一会,估计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你了。”叹息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响起。
我哆嗦着嘴唇,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木桶里面,袅袅生烟的热水将我身上的寒气都驱除了。
一回身才看见屏风后面坐着的人影。他知道我已经醒了,“老朽无能,你的腿在雪地中跪了太久。风寒入骨,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用两条腿换周白的命,我愿意。他看我沉默不语,起身准备走出门外去,“到底是你的父母还是谁,竟值得你跪在雪地中不肯离去?”
“是我的夫君,他发热不止,我怕他出事所以;来请大夫去救救他。”在木桶中沐浴,这样的享受不知我多久没有再次感受过了。
这一刻,感受着萦绕在周身的热水,我只觉得在仙境一般,无比的享受。
年老的医者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感叹道:“你可真是痴心,但天若有情天亦老……”他眯起了眼睛,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第三十一章喝药
我不明白他的感叹,为何苍天不能有情?
“她亦是像你这个年纪嫁与我为妻的。那一年她生子,我却因为治病救人耽搁了,待我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都是上苍有情,厚待良人。可是为何要这样惩罚我?从此我没有再给任何人看过病,直到今日为你破例,也算是天意如此吧。”他连声叹息,说起往事来,还是经不住眼泪氤氲。
没想到这后面也有一段故事,我和周白也会走到这一步吗?
想到周白,我慌忙穿上了衣服。从水里站起的身子赤裸,难道是大夫帮我脱下湿透的衣服,虽说他也是救人心切,可是……想着我只觉得尴尬不安起来。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爹爹,那位姑娘醒了没有?我的姜汤熬好了。”
医者接过滚烫的姜汤放在了一旁对自己女儿说道:“你去找一身自己的衣裳给她吧。”少女应声出去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医者还有一个女儿,想来我湿透的衣服应该是她帮我换下的。不觉愧疚道:“多谢大夫。”
“不用,你穿着湿润的衣服才容易生病。”他将姜水放在屏风外边,“等会你穿上衣服之后,就将姜水喝了,将身体里的寒气除去。”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女将衣服递给了我,“姐姐穿上不然容易着凉。”摸着淡绿色的棉袄,只觉得心里恍然,已不知多久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了。
在徐家富裕无忧的生活反而像是一场梦。
待我穿好衣服,将姜汤喝尽才走出了外面。少女惊讶地看着我,“姐姐真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只是换了一件半旧的衣裳就如此的光彩照人。”
我半是害羞半是不安地低下脸来,徐家小姐的名声已经毁了,我不想他们认出我就是声名狼藉的徐家小姐。
胡大夫已经背上了药箱,对我道:“走吧,老朽尽力而为,能否将他救活也要看天意。”不敢再多说一句耽误时间,赶紧将胡代夫带去了渡口边的茅屋里。
寒风肆虐,饶是给穷人看病看惯了的大夫,看见在寒风中晃动的草屋还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如此破旧?真是苦了你了,不知这样清贫的生活你还习惯吗?”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样问多半也是不忍。
点点头,脸上被寒风吹得生疼。
“早已经习惯了”单薄的声音一时间就被寒风淹没尽了。待走进茅屋里才看见昏睡在床铺上的周白。
姿容慵懒而迷糊,别有一番韵味。大夫赶紧卸下了药箱,坐在周白的身边替他认真把脉,“确实是风寒入体,加之……”他扫视了一圈茅屋,才继续道:“加之三餐不济,食肉不多,他的身子很是孱弱,需要好好调养。”
大夫将随身带的要抱交给我,“这个你先熬煮了给他喝下,若是烧不退,明日再来寻我吧。”他收回了手枕,转身准备离去。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夫路途遥远,今日又是风雪交加。这次诊金您可以多收一些”我诚恳地望着他。
他看着我手上捧着的碎银子,不断摇头。
“你若是真的愿意,就给他买些肉汤回来补补身子。”说完,纤瘦,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就走进了风雪里。
我守在周白的床边,衣不解带一夜无眠。将苦涩的药汤熬好之后,用破旧的瓷碗装好,递到了周白的嘴边。
“周白醒醒,起来喝药了”我轻声唤他。
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反应,脸颊上浮现出粉色的色泽。怎么也醒不过来,若是再昏睡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微凉的手心盖在他的额头上,只觉得烫人无比。慌张放下手中的汤碗,又去厨房中浸湿了手巾重新敷在他的额头上。
用汤勺盛了一口苦涩的药汤,喂进他干涸的嘴唇里。可是昏睡中的周白已经没有了反应,汤水又从他的嘴边滑落,一口也喂不进去。
望着浓黑色的药汁,我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用嘴贴嘴的办法,将药汤喂进去。端起瓷碗喝下一口苦涩至极的汤药,对着周白干涩的嘴唇贴了上去,撬开他紧闭的牙齿,将嘴巴里的药汁尽数渡了过去。
他清咳了一声,竟是咽了下去。我大喜过望,用同样的方法,将药汤都渡了过去。松开他干涩的嘴唇,觉得自己唇齿间还遗留着他唇角边淡淡的气息,手指抚上自己的嘴角,感受着他的味道,无比的留恋。
昏睡中的周白说了一夜的胡话,他时而紧紧抓住我,时而会在睡梦中流泪。他说:“周伯不要离开我,以后阿郎一定会听你的话。”
我不知周白梦里说的人是谁,应该是收养他的徐家长工。周伯人很和善,整日蹲在院子中侍弄花草,偶尔也会用芦苇叶子叠一个小玩意送给周白和我。只是我很久没有再见过他,徐府中下人太多,我只为他是年纪大了被送出了徐府,没想到周伯伯竟然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