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他望着我,眸子闪烁,只怕我嘴中会说出一个不好来。
这样的文章若再说是不好,只怕那些榜眼探花也写不出更好的文章来。“周白你安心,这次你进京赶考一定能高中的,我相信你。”
他点点头,脸上憧憬的笑意止不住,“真的这样吗?”
“是!”看着他的笑容,我也止不住笑意布满了面颊。他从袖子间探出如玉光滑的手指,将墨汁想要研开。
“心儿,等我进了京城之后,就要将这些书稿交给那些达官贵人,让他们帮我引荐。”他将墨笔点了点,低头又开始疾书起来。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周白你不需要吃一些,再写文章?”
他连连摇头,“不,我没有胃口吃。眼见明年年初,我就要入京赶考了。得多写一些文章出来才好。”
“好”我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书写的面容,久久舍不得离开。
周白暖了暖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纸上飞快地疾书起来。眸子中闪着沉稳的光芒,似乎已经预料到未来飞腾的场景。他不会甘心安于人下,只有有了财富和权利,他才可以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让自己不用再受别人的控制。
在他准备再次研墨的时候,我抢先上去,握住了周白冰冷的手指。他疑惑地看着我,“心儿你还没有离开?”
我害羞笑道:“我想守在你的身边,帮你磨墨可好?”
他点点头,怜惜地捏住了我的手心,“心儿,还好有你在,如此红袖添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儿郎。”
一阵滚烫从耳根烧灼到了脖子下面,再也不敢周白一眼,我慌张推开了墨色中的薄冰,开始碾磨起来。
他用笔尖点了点,在白色的书纸上落笔成风。不时抬眼看一看面前摊开书上的字句,片刻的出神,他就能琢磨出刚加精妙的语句来。
等到了午时,他才堪堪停了手,将素纸上未干的墨汁吹去。周白满意地凝视着自己笔下写成的珠玉锦段,脸上的神情只有满足。
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眼前的景物变得颠倒起来,“心儿,心儿……”他连声唤我,紧紧握住我的手。
“怎么茅屋在晃动?莫不是起风了?”他望着我,眼神里凝着惊惶与不安。
茅屋未动,只有外面干冷的雪花不断被吹进来,我担忧地上前一步,将手掌盖在周白的额头上。入手滚烫无比,清白如玉的面颊上染着淡淡的红色,好似梅花点点。
我惊呼一声收回了手,“周白,你的额头竟是这样的滚烫?莫不是染了风寒了?”急急跑到窗子边,帮他将窗户关上。
他扶着破旧的书桌做了下来,“不要担心,心儿我坐下歇歇便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两种色彩,苍白之上浮着红晕,如同醉酒一般让我移不开眼睛。
“好,我陪着你”将周白扶着在床上坐下,用暖被将他裹了起来。
想起儿时有人教过我,用凉水可以降温。我抚了抚周白炙热的脸蛋,安抚道:“我去弄些凉水来,你等我。”
在厨房里找来之前放着的一桶江水,用手放入一摸,果然冰冷无比。我拿来条汗帕,将它放入冰水中浸湿,这才急急走回了房间里。
周白已经昏睡了过去,“周白,周白……”我坐在床边,连连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回应。将浸湿的手巾敷在周白滚烫的额头上,我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一会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心儿,我怎么了?”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昏了过去,此刻他想要起身,手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怎么会?”他看了看自己的四肢,软绵绵的感觉,整个人都无力坐起。
我按下他的身子,柔声安慰“周白莫要着急,你是发了烧而已。我去镇上给你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这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爹爹昏睡了一段时间后,便离我而去,若是周白也死于疾病。只怕我会绝望,伤心一辈子。他点点头,伸出微凉的手指将我耳边的碎发撩了上去。
“心儿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一次又要你破费,我实在觉得自己无用,等到他日我飞黄腾达之后,一定不会负你。”
让周白躺下之后,将浸着凉水的手帕换了换,我才安心出门。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落在我的头顶上,融化在我的肩头,一片湿意的寒冷。
狠狠打了几个冷颤之后,我才提起冻麻的双脚向城里走去。果然快到了年底,医馆早就关了门,而且今日还下了雪,街道上行人稀少。
我上去,用力敲了敲木门,震落下不少停住的雪团。久久没有听见里面有人回应,不可以,周白还躺在床上,我一定要救他,哪怕用尽一切。
敲了很久,“咚咚”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不一会隔壁的人打开门来,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才说:“胡大夫早就已经不看病了,你要去城南找找看,不过那个大夫前几日喝花酒闹事被官府逮走了。”
他的意思是,现在城里已经没有一个大夫了?这……周白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他病着。不肯停下,又发狠似的敲了一阵。
旁边出来看的人摇了摇头,“估计是家里有人病重,也不知道胡大夫会不会帮她。”说着又掩上了门,挡住了飘落的白雪。
双手敲的绯红这才停了下来,我无力靠在门口,手指滑落,半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温暖的泪划过冰冷的面颊,“胡大夫你开门好不好?若是你不肯救他,我就一直跪在雪地里不肯起来。都说医者是父母心,你们怎么舍得这样对待病患?不问不顾?”
身子倒下,雪白的雪沫溅起。我跪在冰冷的雪地中,目光凝视着那扇大门,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传来。路上偶尔匆匆而过的行人对我侧目而视。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大冷天的跪在雪地里?”
两腿已经冻得发麻,冰冷的雪花落下,沾满我的发梢和肩头。渐渐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似乎又听见了落花的声音,恍若回到了三年前的春夜之中。
朦胧的雾气笼罩在我的身上,周白穿着一袭白色的布衣跪在我的身旁。他剪下一段长发递给我,“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声音依旧回荡在耳畔,我的嘴巴里再也吐不出一点热气来。
可是身上却不再觉寒冷,似乎融进了一片白色的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