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土被挑起,一捧捧洒在棺柩之上。我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怎么做都是徒劳的,可悲的。他生前是因为我才气病的,而他死后我再来他的墓前痛哭说自己悔了,是不是太晚了?
突然身边的母亲发出一声干嚎,如同失去一切的困兽。她赤红了双眼,向我扑来,抓起地上的黄土向我砸来。
“都是你,你这个孽障,你气死了自己的父亲,让我失去了一切。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那个贱民会抛弃你,将你卖入青楼里。哈哈……你以为你舍弃一切换来了快乐,我告诉你这只是噩梦的开始……”母亲像是疯了一般,口中不絮絮叨叨念出尖锐刻薄的话语。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心头上,周白会抛弃我?不,不会的!我都已经失去一切了,怎么上天还要这样薄待我,我不能失去他。
我跪在父亲的墓前一遍遍磕头,直到尖锐的石子刺破我的额头,鲜血和泥沙混在一起。我却感不到疼痛,心里的恐慌几乎要将我淹没。
“父亲求你保佑我,我不能失去周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女儿错了,求求你保佑我,让我幸福,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
在心底一次次默念,头磕破了,泥沙粘着血迹伴着父亲的棺柩一同埋入看不见的黑暗之中。直到有婢女拉起我,用手帕帮我擦去头上的血迹。
“小姐不要再磕头了,老爷已经入土了,你让他入土安息吧。”
她小声安慰我,“夫人在老爷去的这几日太过伤心,变得有些疯癫,她的话你可不要相信啊!”
我望着头顶上的天际,脑子里一片嘈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耳边萦绕的还是母亲癫狂的大笑,“你以为你用一切换来的是幸福是快乐吗?这一切都是噩梦的开始……”
一阵晃动,天际在我眼前颠倒划过,身子站不稳跌倒在黄土中。
真的是噩梦的开始吗?为什么,周白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几个人合力将母亲扶上了马车,隐隐还能听见母亲尖锐的哭声。哭了一阵之后,便是传来一阵尖锐恐怖的笑声。
“你会幸福?不不,绝不……”她喃喃自语的说话声传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
婢女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我点点头,目送着额母亲的马车缓缓驶远,这才回过神来。沿着一路上飘荡的白色纸钱往回走去,天黑了也没能走回草屋。
而母亲的马车早已没有了踪影,我跪坐字地上,脱下自己的布鞋。脚上磨破了,伤口和鞋袜粘在了一起。望着漫漫的夜色,我没有任何力气再往回走去。
肚子里面的薄粥早已消耗光了,我第一次感受到饥饿是如此的可怕。周白,周白此刻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我?会不会出来找我?
他怎么会出来找我,爹爹的坟冢位置偏远,只怕他出来也不会认识吧?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大口喘气,等着自己的力气缓过来再继续赶路。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干净的布衣出现在我的面前。熟悉的身影静静立在只有月色的官道上,他向我伸出了手,“歇息够了,我们就回家吧。”
我以为是自己饿到极点出现的幻觉,直到他温暖带着薄茧的手心抚过我的面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周白,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认识这里?”我激动而欣喜地看着他,甚至疲倦至极的身子也充满了力气。
他拉起我,“我沿着纸钱一路找你,天都黑了,我怕你一人走夜路会害怕。”
站起来之后,磨破的脚心碰到地面依旧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轻声吸了一口凉气,不想还是被白晨听见了。
他在我面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我看着他并不结实的肩膀有些舍不得,“不了可以走。”
在我吞吞吐吐不肯让他背的时候,周白直接抱起了我。他的怀抱很暖,很宽广,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心跳的声音让我觉得安慰。
如果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该有多好。在安静的月色下,他抱着我缓步走回家,那是我们的家。哪怕再破再旧,它也能容下我和我的周白,这就足够了。
一觉醒来之后,大雪铺满了整个荒野。薄被已经耐不住了寒冷,被冻醒之后,我拥着被子坐起,望着从茅屋缝隙间滚落的白色的雪沫。
“已经到了冬季了?”我穿上布衣,单薄的衣服根本就挡不住寒冷。颤抖伸出手接住跌落的雪花,看着晶莹的白色雪片在手中融化。
一阵寒风吹过,衣服根本就裹不住温暖。往年都是在徐府中度过除夕,这一次同周白在一起都不知该要准备些什么。
第三十章染上风寒
想着大雪封路,去集市会格外难走而漫长。本来赏雪的心情顺就就失落了下去,等到茅屋里热气散了大半,我才慌忙关了窗户,叹息了一声。
早上起来想要洗簌,又需要起锅做饭。我拎着木桶走到了渡口边,粼粼的江水已经被冻住了,今日一早再没有一个渔船下了江。
看着渡口边的薄冰,我拎起木桶狠砸了几下,才破开了一个窟窿。几经周折,才勉强取了江水回来,而我已经是累得满身是汗了。风一吹,浑身冻得发寒。
就着冰凉的河水我洗漱完,推开周白的草屋房门,发现他仍是在认真读书。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没睡,还是早起了看书。砚台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心儿你醒了?”他哈出暖气,暖了暖自己冻得冰冷的双手。
我点点头,想要帮他将窗户合起来。可是周白拉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冷得我一颤,这样冷的天气他怎么还能握笔写字?
“不要去关,让我醒一醒觉。”他的声音低哑,似乎还没有从困倦中完全醒来。
“手这么凉,是不是睡觉时候冻着了?”我担忧地看着他,除夕岁末,只怕医馆都不会开门。而且这一年下来,钱已经所剩不多了。
他声音沙哑道:“不碍事”随即从书桌上拿出一张书稿来,白底红色斜纹的纸上,密密写着很多端正有力的小楷。
我疑惑地接过,细细读着上面文章。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关怀天下的气度和情感,配上华丽的辞藻,哪怕是我一介妇人读完之后也觉得浩气凛然,胸中涌起了血性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