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这般笃定?”陈佳青拖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裳,转身背对着司徒惑,望着那海天交接的地方,叹了一声。“你其实伪装的很好,连样子都没有半分破绽。可是你有几点疏漏了,我本是不确定的,可是我三年内仔细想过,我也查过,我也去问过。司徒惑音律好不错,可是司徒惑从来不吹箫,特别是洞箫,因为洞箫的音色让他觉得忧伤。他本就不是个快乐的人,所以他从不吹奏洞箫。”
这是五年前那一个月,梅霞问的,司徒惑自己回答的。陈佳青又道:“单一个洞箫,证明不了什么,我只当司徒惑来了兴趣,演奏洞箫也未尝不可。”
“可是司徒惑是碰不得酒的。我问过他随从的枫炔,我问过一直替他配药的玉珏,司徒惑天生碰不得救,他的身子对酒这种东西敏感,沾酒必倒,而且会很长一段时间身子不适。可我见你喝过两次酒,什么事都没有。”
“再者就是,司徒惑晕水你知不知道?师傅告诉我,凡是会动的水,司徒惑都会晕。司徒惑不会游泳,因为他从没有下过水。而你,你下了水,你还救了我。司徒惑冷静至极,也淡漠至极,这一点你学的很好。可你看我的眼神终究不是司徒惑。你太冷静了,冷静的太过了,太过了,就不像司徒惑了。你也太不冷静了,司徒惑,从来不会这样的。”
“其实你演的很好,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倘若你知道并且很清楚司徒惑这些弱点,或者我不知道司徒惑这些弱点,我想,我这一辈都不会猜得出来,你不是司徒惑。”陈佳青声音哽咽,却一直听不到“司徒惑”答话。
“能将司徒惑扮的这样像的,并且对我没有恶意的,我想不出其他人了。这人,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你说对么?邬桑。”
“司徒惑”身子一震,恍然失措。
他一直知道陈佳青会猜到他不是司徒惑的,他却不曾想过,陈佳青连他是谁都猜了出来。
顿了许久,邬桑终于点了头,沉沉的应了声:“是。”
陈佳青一声轻笑。她猜对了,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司徒惑变成了邬桑,她现在心里什么感受?说不好那种感觉,像得到了什么,又觉得失去了什么。
“司徒惑没死是不是?”
邬桑不答。
陈佳青也默了,她心里终有一句她不敢问出来的话。尽管她已有七分肯定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不肯相信。
“你猜的没错,子言,就是司徒惑。文坚司徒少主弱冠之年,行了冠礼,选字,子言。司徒子言。”邬桑不管那一身湿衣,坐在石凳上,端起酒杯喝着。就仿佛那酒杯里的是水,而他现在是个很渴的人。
陈佳青愣了愣,手臂一阵剧痛。
她一直不敢想,却不料子言竟真的是司徒惑。司徒惑啊,那般冷静淡漠的人,谁能将他与子言玩世不恭的态度联系起来。她一直不觉得对自己那样好的子言是司徒惑,她一直想知道子言对她那样好的原因。完全是两个人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与你知道,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我若说,你与司徒惑是注定的,你信么?就像哪怕我是司徒惑,你也终究无法爱我。而不管司徒惑是谁,你都会爱上他。你口口声声说司徒惑,我不爱你了,你不爱的,只是我这个司徒惑,你爱的,永远都是真正的司徒惑,不管他是谁,不管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有些注定了的事,又有什么办法呢。”
邬桑喝着酒,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一直输,从一开始我就在输。哪怕我不甘,哪怕我要一试,我却还是输。从我爱上你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必输无疑。可是输又怎么样呢,不就是个输。我与你说的话,我都不敢让你记得,所有的话我只敢在你的梦里说,说完你便不记得了。”
“我是个千年的老妖精,我背负这你们三世的记忆,我晓得你们所有以后的结果,于我而言,或许你们就是几个戏子,而我,是按照剧本操纵你们故事的混蛋。我不能改,不能违逆。我这几千年做的最后悔的事便是接了这一桩剧,我这几千年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爱上了你。只是……我从不后悔爱上你。爱上宿主,其实是我们这一族的宿命,那……我还有什么好悔的呢。”
第41章:必须忘记
“这一次,我请你记得,我自私的请你记得,记得我,记住我。”
陈佳青心在抽疼,手上的痛感也在叫嚣。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这熟悉的痛感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事情发生。
邬桑的一字一句,她听得很清楚。她早知邬桑不是普通人,却不想邬桑竟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有些东西,我必须让你忘记。而有些东西,我自私的请你记得。”邬桑说着,望着不远处驶来的渡船,终是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原来这样快。
陈佳青捂着心口,扶着栏杆走了。邬桑让他忘记的事,她肯定不会记得,也没必要好担心。她现在反而比较担心子言,觉得子言似乎,出事了。
陈佳青忘了拿琴,上船的时候险些又一个不稳掉进水里。不知所措的站在船头,她从来没有觉得船行的这么慢过。
“宫主,清涧护法在水镜外候着呢,说是有消息给您。您不让我送人进来,我便没有带清涧护法来,自己过来接你出去了。这一个时辰还没到,可有误了宫主的事?”船夫一副淳朴的农家驾船人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朴实敦厚。
原来不是一个时辰过的快,而是一个时辰还未到。
陈佳青一阵一阵的疼,听着清涧有消息带过来,内心更加的惶恐不安。
一定出事了,一定出事了。不然清涧不会寻到水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