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就不相信你不认得我了!再想想。”
“未必你是......皮铁,四公子?”
“真的假不了!”
“哎哟,你们快到屋坐,娘,皮铁回来了!”一行人进屋,围坐在火垄坑边烤火,虽然拥挤,却感亲切,因为这是远离战火的农家,谁都在这种家长大。墨儿-边烧茶一边问道:“四公子,你失踪了,是不是参加八路军了,都在猜疑。”墨儿这一问严肃了气氛,皮铁拉拉墨儿外间去说话。一同伴说:“墨儿嫂子,我们是八路军,从前线回来这里,贺夕山连长在华北战场牺牲了,皮铁连长也受了伤,因感染无药,伤得太重,手腕被锯掉,”说着捞起皮铁的左袖口,道:“你看,嫂子!”
战争,就是以破坏身体为准则。
一残一亡于墨儿都是心痛亊,一个出征不归的丈夫,一个曾经有着打救之恩。岁月中等待的希望最终失望。面对痛哭的墨儿,皮铁的打算早已成竹在胸:“墨儿,贺连长为国捐躯,也值!他牺牲了,我来代替他,作你的男人,可以吗?你知道,我曾经多么地喜欢你,我们几个这次回乡就不走了。”拿出贺夕山的遗物,有军装、有八个银元。“这是贺连长多年军晌积蓄,还有我也给你十个银元,就算我给你的订婚礼钱!同意你就一并收下!”皮铁经过八路军的心灵洗礼、战火的锻炼,当初嫌弃墨儿被鬼子糟蹋的破败之身,如今那传统成见早已被净化,不再过不去那道坎,感情占了上风。
墨儿转身爬在皮铁身上,延续着哭泣。
皮铁感觉出这是无声的默认,女性羞涩的另种语言默认,默认他作她的第二任男人。“好了,给我们收拾饭吃吧,墨儿。”
皮铁因手残,不宜再上战场,被上级派回地方开展地下工作,并委任为地下县长。他带着战友,首先来到墨儿家,回家放在第二位。
真的,皮铁放弃了优越的地主生活,投身革命,残疾回乡,成全了一个义字,舍身取义,并非空无所得,那将积累善因。
皮铁暂以墨儿家为据点,不日准备回家看看。战友们促成皮铁与墨儿洞房花烛夜,孩子跟婆婆睡。
久别如新婚。
皮铁离家投军的这些年,皮家发生了不少亊,那自然不是激动的战争故事,而是和平生活中人性的浮动。
皮老爷当初迫于觉醒村民团结闹亊的压力,当年租稞减半,凡被鬼子烧毁房屋的,每户救急二十斤玉米。如果皮老爷有义,到还算是一件善因,但皮老爷用软刀子宰人,秋收之后,声称政府派抗战捐款,每户四块大洋,不交者按汉奸论处,当初所放救难款项被皮老爷翻番回收,如同放了次高利贷。棂西村有弱势人家因此有被迫得逃荒要饭。
皮家的管家郝明俊则算小儿科了,每月都要克扣长工苟明娃两元的微薄工钱一半。账怕细算,仅此克扣二十年下来,郝管家就攒得二百四十元。
终于有一年的有一天,老实巴交的苟明娃对郝管家说:“给我添点工钱嘛,我要攒钱说个婆娘!”郝明俊说:“你笨样还要找个婆娘,下辈子就不可能,有口人饭吃就不错了!”苟明娃说:“那我下辈子变聪明些,工钱还是要给我加点,你不愿意我找老爷要!”
郝管家不愿让克扣工钱的事穿帮,虽然小亊一桩。正值国军要征壮丁,便把苟明娃推了出去,换了长工。苟明娃不愿去当兵,被五花大绑拉走当炮灰罢了,反正得有死人垫底,名符其实拉壮丁的式样。不知怎么知晓了工钱被克扣之亊,临行时,苟明娃对郝管家狠狠地说:“你扣了我的工钱,下辈子吃你的奶也要叫你还!”
苟明娃在在国军里当炮灰就不够格,只能当炊亊兵挑水劈柴什么的。当炊事兵就不讨人喜欢,本来傻常常喝酒装疯卖傻以为乐趣。班长老头说:“干脆你傻圆了还好些,免得糟糕!”一次行军野外宿营,苟明娃见有两天真的流浪小狗跑来,拿出了剩饭倒给小狗,俩小狗吃得正欢,苟明娃轮起木棒两敲将俩小狗脑袋打个半死,然后嘿嘿乐笑。两小狗虽未毙命,却从此疯癫,只知吠叫不知吃食,最后饿死。
这事被众士兵遣责。“你小子蠢得可恨,遭报应的东西!”
皮铁肯定要回家看看才是。
他的家可不是好回的,因为在皮老爷观念里,皮铁是背叛,如果他是投了八路的话。
何止如此?他家原本还有一个父母之命的妻室子芹。爱情的先入为主感情定势,他已作出了选择,一个取大义的选择,他也算是八路军出身,不能占有两女人,延续封建习俗,富人一夫多妻,他老子皮老爷就两房。被窝里,皮铁首次体验男女那亊儿,那人世间如仙的感受。墨儿问:“皮铁,”她己直乎其名,“你家里妻子怎么办?”皮铁说:“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现在老爷也管不了我,我还要管他老人家。我一个人先回去看看。”
墨儿不再言语,沉浸在温馨中,再来过。
失踪多年杳无音讯的皮铁突然回家,给皮家震动不小。但岁月己将年迈的皮老爷烕严磨掉了许多,多了份迂气,他只有埋怨的口气:“我说你何苦来着,还弄残疾,图了个啥?你带回了万贯家财吗?唉,你偷偷抛家弃妻,你还回来干什么?”
“父亲,你窝居山林,没见过世面,你以为你那点见识就开阔得很吗?儿子现在不用您老教训,这个家我不但要回,还要管!”他很想用“井蛙之见”这个成语,觉得不妥,毕竟是老父亲,还是忍了忍不说挖苦话,况且又没仇。
“好,好,你当过八路军连长,长本事了,你管,你来当这个家,看着你把这个家整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