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背着药箱从人群中告退,在路过花园时忽然瞥见了坐在葡萄藤架下的荣宓,迷离的夜色中,她穿着一袭梅花纹淡蓝色宫服,淡雅脱俗,倩影在薄雾中显得十分孤单寂寥,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猜想着她的所思所想。
在人多眼杂的皇宫,他本该就这样带着顾虑离开,可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自己,就连自己的双脚都不停使唤情不自禁的往她的方向挪去,月光如水,他目光痴痴,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广袖随风扬起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在风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微风习习,一股带着药草香随风飘散,她没有回头,只是凭着味道就知道了来者何人。
苏珏紧抿着薄唇没有开口,褐色的眸子里涌上一层淡淡的伤,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外面天凉,回去吧。”
回去面对别人的欢歌笑语么?那是不属于她的,现在汐云有孕的消息应该传入皇上的耳里了吧,他该有多欢喜……
她倔强的背对着自己,不发一言,他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能猜到几分她的心凉和失落。
“云婕妤似乎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这个消息。”他好心的开口提醒着,在这寂寂深宫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全心投入。
荣宓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是么?本宫猜她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罢了。”所以对汐云的隐瞒表示情有可原。
张了张唇,苏珏还想在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从殿内走出气冲冲的容斓月,苏珏躬身告退,脚步轻缓的离去。
“没想到荣妃娘娘还有雅兴在这里赏月,本宫当真是佩服。”容斓月在里面一直没有瞧见荣宓,不料却在花园巧遇了。
在看到容斓月的刹那,荣宓眼底极快闪过一丝厌恶。
听着她阴阳怪气语调,荣宓心里很不是滋味,支着头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惠妃姐姐怎么不在里面多待一会?兴许还能见到皇上一面。”她已经很累了,还要在这里和容斓月耍嘴皮子白费功夫。
一语双关,明里暗里都是在嘲笑自己多管闲事,算算日子,她的确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皇上了。
压下心中的熊熊怒火,容斓月从她飘忽的笑容,忧郁的目光中中读出了她此刻的失落,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定格一抹冷笑,“荣妃妹妹似有千千结,难不成是在嫉妒云婕妤有喜?”
听罢,荣宓的眼眸里顿时涌起的怒意,“汐云有孕,是皇室之喜,本宫为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如你所言?”
容斓月不屑的努努嘴,“荣妃妹妹能这样想,可见心胸有多开阔,若是遇到她人,一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就连姐妹都没得做,我们啊还是学学那些新入宫的妃子使劲巴结着点,兴许还能得到些什么。”说完,趾高气扬的甩袖离去。
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十分刺耳,荣宓埋着头不由环住双臂,抱紧了孤身一人的自己。
皇上脚踏荣宓亲手缝制的龙靴亲自抱着沉汐云回了咸福宫,那目光温柔缱绻,像极了他当初对自己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那个晚上,眉目含情,一转眼什么都烟消云散。果然,帝王的恩。宠从来都只是一时而非一世。
而太后从长乐宫回来,非但没有径直回慈宁宫反而饶了远路去了长春宫,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法子使丝吟重新振作。
准备入睡的葵心听见宫门有人敲门,鼓起勇气从床上爬起冒着寒风开了大门,却被太后一脸寒霜吓得直哆嗦。
“皇后这些天还有没有再闹?”太后一面气势汹汹的往里面走一面面无表情的问着葵心。
葵心揉了揉人似有千斤重眼皮,打了个哈欠,“启禀太后,这些天苏太医一直在为娘娘施针,娘娘的情绪稳定多了。”
“你退下吧,哀家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太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葵心柔柔覆下身,浅施礼轻手轻脚的退下。
推开尘封已久的宫门,一股阴寒扑面而来,偌大的寝殿点着明晃晃的灯笼,越过屏风太后掀起轻纱轻唤,“丝吟。”
沈丝吟仰卧在一张梨花檀木大床,目光空洞的看着帐顶的白莲,恍若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似得。
轻抚着她光滑白皙的面容,太后眸光一沉,对着形同缟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丝吟说道,“你躺在这里,整日垂泪,伤的只有你一个人,却不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知这后宫有多少人在偷笑着看你的笑话。”
转眼,太后眸中冷意转瞬即逝,凤眼中光华流转,见其神色中多有不甘,唇畔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继续说道,“你大抵还不知吧,云婕妤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了,听说皇上龙颜大悦正准备拟旨明日晋封她。”
沈丝吟的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那一刻,她确实有杀了沉汐云的念头冒出,心痛到顿时像被利刃剜下一块般、没想到沉汐云一直都在工于心计,先是怀了孕秘而不宣紧接着又凭着腹中的孩子得到皇上的荣宠,真是豺狼之心不得不防!
话,点到即止,太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唯独留下沉思中的沈丝吟,她的心狠狠的揪痛着,一个狠毒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沉汐云虚与委蛇跟在自己身边,虚心假意的为自己办事,自己却浑然未觉……她不是在意那个腹中的孩子么,那么就由着自己再做一次恶人吧!反正她的手上也沾满了无数血腥。
枯槁的皓腕掀起明黄色的帐幔,沈丝吟把葵心唤道跟前,淡淡的说了一句,“本宫饿了。”
狐疑地瞧着皇后清明的目光,难道她起疑了么?葵心暗暗心惊,低低的应了一声,旋即欠了欠身轻手轻脚的退下。
扫了一眼葵心离去的背影,沈丝吟墨黑的眸中透着冷冷的光,这时门再度吱呀一声的响起,走进来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她穿着翠绿色长裙,挽着垂云髻,沈丝吟看着她淡淡勾唇,轻言,“盯着葵心的一举一动,若有异样务必捉她回来问话。”
“奴婢遵旨。”宫女福了福身,没有过多的逗留便悄然离开,像一阵风似得来无影去无踪。
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葵心的出现太过巧合,对她一直心存疑虑,怎么玥心一死就有人眼巴巴的往长春宫塞人?
可不论她如何查葵心的底细,越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笃定一定是有人将葵心插在自己身边做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