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歌舞表演还是戏班子唱曲儿,都是荣宓煞费苦心从明间搜罗来的,大多是宫内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儿。
就连吃食都是一样样精挑细选,召了宫外的厨子入宫掌勺,荣宓都事无巨细的严格把关着,唯恐出了差错。
觥筹交错间,美妙的琴音从九天飘来,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这样热闹的场面全是荣宓为了沈慈安那个贱。人的寿辰倾心打造,想到这里沉汐云不禁暗暗的嫉恨着,眼角的余光瞥向身旁在逗小公主开心的惠妃,觉得无聊至极,只见她轻抿了一口燕窝,只觉得这里空气沉闷,人也有些头晕。
沈慈安为了答谢各位前来的宾客,不惜挨个挨个的敬酒,当然别人喝的是酒,她饮得却是酸甜可口的酸梅汁。
轮到快沉汐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沉汐云有了一丝异动,不禁加快了步伐朝沉汐云那桌走去。
“哟,云婕妤似乎对这些饭菜不合口味呢,从开始都现在也没动几筷子嘛。”沈慈安握着酒壶笑吟吟的看着沉汐云。
沉汐云当她是瘟神,恨不得避之而后快,哪里想到沈慈安竟然趁着笙歌燕舞期间不怀好意的向她来敬酒,以示谢意。
“这饭菜是荣姐姐精挑细选准备的,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午膳多食了些,难免吃不下。”沉汐云皮笑肉不笑的应着。
果然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沈慈安故意凑近了几分,倒了杯酒递去,“既然吃不下,不妨尝尝我亲自酿的梨花酒。”
酒,对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是大忌。难不成是她成心跟自己过意不去?
“多谢怡王妃美意,只不过嫔妾对酒并不感兴趣。”沉汐云端起茶盏,轻酌一口,不去看沈慈安脸上噙着的那抹薄凉笑意。
旁边的容斓月低眉理了理起了皱褶的长裙,将小公主交给了身后的乳母,她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留心她们的对话。
起初她以为沈慈安是来敬酒的,没成想这细听下去,才洞悉了沈慈安的真正目的,沉汐云越是推辞婉拒越是藏了猫腻。
“只不过是一杯酒罢了,云婕妤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怡王妃么?”容澜月侧目神色复杂的看着脸色尴尬的沉汐云,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沈慈安缓缓眯起美眸,浓密的睫毛风情万种的搧动着,看到容斓月眼底的冷意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愣在座位上的沉汐云脸色不悦的扫了一眼多嘴多舌的容斓月,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皓腕接过了桌上的酒杯,放在鼻尖轻嗅,绝美的脸庞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迷离神色,沉汐云顺着那双手视线往上移去,竟然是……荣宓!
“汐云,慈安酿的梨花酒可不比你的桃花酒差,不如你尝尝看。”酒杯再度递到了沉汐云的面前,沈慈安深知沉汐云为人狡猾,不容易上别人的圈套,可是如今倒好,荣妃的突然出现让局势有了一丝逆转的迹象。
葱指颤抖着握住那酒杯,沉汐云心虚的不敢看向荣宓那双澄澈的眸子,她不是不知道沈慈安是在有意为难自己。
此时此刻,她是把秘密宣之于口,还是含恨喝下这杯试探的梨花酒?
殿内的歌舞升平声渐渐掩去,坐在上首的太后无意之中瞥见了荣宓几人簇拥在云婕妤的案几前有说有笑的。
“慈安,你们在干什么呢?这西厢记马上就要开始了。”太后笑眯眯的向她招着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沈慈安似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眉宇惊慌的沉汐云,朝向这边观望的容澜月微微颔首,莲步轻移由人扶着回了座位落座。
心一直在狠狠的纠结着的沉汐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长袖一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汁液立马浸湿了暗花织锦的桌布。
太后举杯与众人遥遥敬酒,忽而瞥见底下神色怪异的云婕妤,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于是关切的询问,“云婕妤可有不适?”“太后……臣妾,臣妾……”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幸好站在旁边的荣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晕过去的沉汐云。
“快叫太医!”荣宓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忙不迭一的呼喊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这里。
热闹的宴会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意外打断了,太后连忙派人把晕厥的云婕妤抬去了离得最近的长乐宫安置,连她自己都心急如焚凤跟着过去了。好端端的宴会才举行了一半,留了了个烂摊子给荣宓打扫,嫔妃扫兴而归,沈慈安笑容森然的坐着,好你个诡计多端的沉汐云!为了报复我,竟然装病扰乱了荣妃连日以来辛辛苦苦准备的宴会!
“你没事吧?”荣宓送走了宾客,疲惫的坐在离沈慈安不远的台阶上,以为她心情低落于是开口安慰着。
沈慈安似笑非笑,“我没事,倒是你的好姐妹有点事,你不如回长乐宫看看。”
只要太医稍稍把脉,沉汐云还瞒得过去么,也不知荣妃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
许是忙的太过焦头烂额,荣宓被她这一善意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交待了锦云务必亲自送慈安回宫才放心的离去。
被抬去长乐宫偏殿的沉汐云头脑其实是一直清醒着的,明知道太医的到来会拆穿她一直苦心隐瞒的秘密,但这是目前唯一对自己最有益的计划,与其秘而不宣,倒不如正大光明的被人发现自己身怀有孕的事实,太后向来希望后妃能够为皇上开枝散叶,她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至于皇后那边……毒药已经渐渐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还怕什么呢?
当夜正在太医署值班的正是新上任的左院判苏珏,在接到云婕妤昏迷的消息时忙不迭一的赶来,细细把脉,他突然嗅到了一丝奇异的脉象,原本波澜不惊的俊雅面容忽然变得神色古怪,他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目的云婕妤。
“启禀太后,云婕妤……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苏珏平淡无波的吐出这一记重磅消息。
从夜色中慌忙赶来的荣宓就是在左脚刚踏进去的刹那,从苏珏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为什么她明明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为什么心却是那么的不安甚至是难受的要命,抬手摸去脸上竟是一片泪痕。
太后再三确认后高兴的喜不胜收,其他嫔妃皮笑肉不笑的道着贺喜,看向沉汐云的目光怨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