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还是把车停在了苏南橘所在的疆山公馆。
岑静微瞧他额头上全是汗，走一步就要喘一下，“我们回去吧？”
他犟的要死，“不回。”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小区才几年？你老妈要在这里，我跟你姓。”
苏南橘愣了愣。
先前太着急，只想着赶紧回家，却忘记了，母亲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家”。
她被关了这么多年，如果还有记忆的话，回家，也是回另一个家。
他立刻转身，快步至电梯，狂按下楼键。
-
从前这个城市还没有这样繁华，没有这样多的高楼大厦，没有这样阴沉的天。
他的家，在学校的对面。
独门独户的小别墅，那也是晋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最早的一批别墅群了。
只是现在时过境迁，学校搬迁了，别墅区也因为产权问题被政府征收，拆迁，如今改造成了城郊会展公园。市政重点建设园区之一，禁止非旅游车辆进入，苏南橘不等老张停好车，在入口就直接下了。
下车才发现，已经落了毛毛雨。
司机快步跑回车里，取了伞，一把给苏南橘打上，一把递给岑静微。
岑静微接过伞，苏南橘却转头：“下雨天可能会闭园。你别跟来了，回车上等着。”
又对老张道，“你跟着岑静微一起回去，看着她。别到处跑了。”
“这里唯一的病患是你。”
岑静微提醒他，“要回也是你回去。昨天才做完的手术，逞什么能？”
苏南橘笑了笑，走得太快，这会儿伤口确实抽得痛。买了票，打开手机地图，凭着模糊的记忆，勉强辨认以前家的方向。
公园几经翻修，和导航上的地标也有些区别。她们越走，林子越深，离人群就越远。越走，视线越黑，雨势也越来越大，前方的路也越来越泥泞。
岑静微深一脚浅一脚的，前方已经起雾，飘着迷蒙暧昧的颜色。
她有些心悸。
“阿姨神智未必正常，不一定会买票，就算买了票进来，也不一定能找到你家的旧地址。荒无人烟的，她铁定不在这里。要不然，咱们改天再找？或者找找别的地儿？”
苏南橘停下脚步，叫了老张，“你把带岑静微回车上。我一个人可以的。”
岑静微信他才有鬼。
苏南橘打开手机背灯在前面开路，已经将他们二人甩在了身后。
“南橘——”
岑静微想要追过去，地上杂草丛生，她一个不稳，差点栽过去，老张眼疾手快扶起她：“岑小姐小心。”
再抬头，苏南橘已经不见了。
岑静微连忙拿出电话，想要联系他，让他别一个人行动。
可信号格是空的。
大雨倾盆，人烟稀少，他要真是晕倒了，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何况这里荒郊野外，万一有毒蛇什么的出没，就是两条命都不够丢的！
-
苏南橘没注意到他已经把岑静微落到了后面，径自出了林子，沿着导航指示的方向一直在走，最后在人工湖边停了下来。
他已经全身湿透。
确实是狼狈至极的。
轰隆——
陡然一道电闪雷鸣。
漆黑的夜色中，在湖边的半沼泽半淤泥岸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在这夜色中，诡异而又孤寂的。
宛如野鬼！
各种念头呼啸而过，流浪汉这个天气不应当在公园中，他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这种事情，心里一时间喜悦和恐惧交杂，仿佛接近了目的，却又不敢靠近。
容不得太长时间思考。
他猛然冲过去，想要看清对方的神色，哪想对方还没等他近身，拔腿就跑。苏南橘的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母子连心，他只是觉得胸腔有什么在跳得厉害，腿脚却不听使唤。
终于捉住了那个“女鬼”，没等他看清对方的脸，一块砖石就已经砸上了他的额头！
这一着是真没打算留活口。或者说神志不清的人，根本也不知道轻重。
苏南橘猛烈一晃，仍旧死命攥住对方的胳膊，不松手，他的薄唇已经发白，夜雨浇下来，他冻得打颤，仍旧不松手，拼尽了力气从牙缝里喊出了一个字，“妈……”
那个女人浑身一震。
趁她愣神间，苏南橘一把楼主了对方的肩膀，就将对方拉进怀里，声音哽咽：“妈！”
他本就比对方高出半个头，身高占了优势，杨沛槐挣脱不开，却越发豁出命来抓掐撕咬，苏南橘像只困兽一般呜咽，嗓音虚弱但恳切，“儿子回来了，是南橘，我是南橘……苏南橘……”
两人皆是浑身湿透。
苏南橘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杨沛槐也发现了他的不对来，夜色中有什么温热在汩汩向下流淌，猛然一脚上来，苏南橘嗷呜一声，跪了下去。
杨沛槐啪啪两个巴掌甩过来，“我不回去！你们苏家父子都是畜生！没一个好东西！”
拔腿就跑！
苏南橘抱住她腿，又一道闪电打过来，映出他的牙关都是鲜红的，他有备而来，摸出什么金属，利落铐住了杨沛槐的脚踝。
再摸索出手机，屏幕左上方仅有的一格信号，快速拨通了老张的电话，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清楚，语速极快道：“我在人工湖这边……你带上钥匙，还有绳子，赶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