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微原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想下午社里团建,集体去看电影。
她一向对电影嗤之以鼻,一是她怕黑,二是译制片配音让人想死,原音片要等好久,国产片也没什么指望,三是电影院里到处都是情侣成双成对,这样也就罢了,重点是被包围不说,他们还猫着腰偷鸡摸狗……
她一个单身汪也着实没必要自找罪受。
当然公司团建没那么虐,但核心本质也没什么区别。
索性中途退场,在楼下超市,买了些猴姑米稀什么的,打算给苏南橘的病房备一点。
这厮口味挑得很,重点还有洁癖,一般的外卖还真是入不了他的法眼,而且生病期间,也得忌口不是?
进了病房才发现苏南橘不在。
护士查了登记簿:“没记录,会不会在洗手间?”
让人进了洗手间查看,并不在。走廊里来来回回也没有。
“应该是私自出去的。”
他这昨天才做完手术,呼吸机也才刚取下来,怎么能到处跑?
给他打电话,手机却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她心焦气燥地联系了助理小李,小李始终不解电话。岑静微觉得蹊跷至极,能做苏南橘这种重度强迫症和吹毛求疵症患者的秘书,肯定不是吃素的。不带手机,手机静音,关机停机这种低级错误,会犯得可能性极低。
几番夺命连环呼叫之后,小李终于忍无可忍:“我跟苏院在一起呢。岑姐你别担心。”
“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你们在哪儿呢?”
“……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答非所问。
她又问了一遍:“在哪?”
小李大概是请示了苏南橘,那边传来极低但是很熟悉的嗓音,“告诉她,无妨。”
“我们在派出所。”
“去派出所干什么?在哪个派出所?”
小李沉默了一下,最终守口如瓶:“岑姐,你别来了。苏院处理点事,很快就回去。”
岑静微当然知道苏南橘去派出所是何意。
他昨天去棕蕾医院,恐怕就是为了交涉母亲的转院问题。没把母亲接出来,倒被暗算了一身伤。以他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肯定是问母亲下落去了。
转身将买的东西放下,下楼便打车去了管辖棕蕾医院的朝霞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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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驰电掣。
小李如门神一般杵在派出所门口,看见她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上前拦住她:“岑姐,你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回了。”
“不通知医院,直接就出来了,你们真可以。”
若对面是岑辛芮,她绝对一个巴掌过去了,苏南橘多大的人了,还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可对面人并不是岑辛芮,而是苏南橘的秘书,她也只能和颜悦色:“天大的事情,有命重要吗?啊?如果命没了,母亲还在世,那不一样悲剧吗?”
小李不说话。
岑静微想起昨天苏南橘浑身是血的样子,就觉得心悸,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对,他只是你们老板,你可以只执行命令,不管他的死活。但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谁给你们提供职位?谁给你们发工资?”
“没那么严重的。”
小李是真没见过昨天的场面啊……
对面人坚若磐石,岑静微也实在没必要跟一个机器人对话,看了看表,“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老板如果再不出来,我就冲进去,把他捞出来了。”
毕竟护士和大夫还在医院等着呢。
她可不想苏南橘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小李沉默间,岑静微已经钻了进去。工作日,派出所里人来人往,岑静微坐在大厅里掐表等。里间突然传来一声闷沉的响。
“不见了?”
果然是苏南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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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的拳头狠命砸在灰色的木桌上,若那桌子是塑料的,这会儿只怕已经有了一个洞。苏南橘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狰狞,额上的青筋都要崩裂:“报警的时候,人是在的!我确定!”
“请你冷静一下。”
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警察完全云淡风轻,“对不起,我们赶到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杨沛槐女士应该是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接走,还是掠走呢?”
“这我们就不确定了。苏正茂已经在押,案件的情况我们也在加紧调查。有任何新情况,我们都会跟您联系的。”
“有新情况了,联系我?可谁能知道这个新情况,是好情况,还是坏情况呢?如果是坏情况的话,谁能负责?”
他中气不足,但依旧咄咄逼人。
警察也很为难,“这个……我们不能向您保证。”
“苏正茂不是在押就完事了,他的爪牙那么多,万一我母亲出了什么事……”
他狠狠咬牙,眼眶酸涩不已,知道不应该跟警察发火,可这样的结果又怎么能接受?
“您别把事情想得这么坏。说不定她自己回家了呢,有这个功夫,您倒不如回家看看……”
“回家?她在医院被精神折麽那么多年,纵然进去的时候是个正常人,现在怎么可能就有那个心智,自己回家?”
胸腔翻涌着痛,伤口也仿佛要撕开。他知道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有用,公共资源是有限的,能发挥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去寻找。
-
三。
二。
一。
岑静微看着指针越过12,立刻起身,就要敲门。
门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苏南橘苍白着面,额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发亮。他看见她丝毫不惊讶,冷漠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李立刻上前,将外套给他。
他缓慢地披上,步伐极是沉重,让岑静微有种刚才在里面张牙舞爪额人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个苏南橘。
小何拉开车门,苏南橘俯身坐进去,脑袋一靠上椅背就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司机老张转头,“去哪儿?”
“医院。”
“回家。”
异口同声。
老张咽了咽口水,“苏院?”
苏南橘像猫一样张开眼,有气无力,“回家。”
岑静微来气:“你现在还在住院,回什么家?不要命了?”
“怕我死了?”苏南橘突然嗤笑一声,“放心,死不了。”
“……”
“我还要等着看苏正茂那个老狐狸把牢底坐穿呢。怎么能在他之前死?”
“……”
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