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辣妹子说的也有她的道理,因此杨孝钕就征求妇娘的意见,说:“那就请个保姆来吧。”辣妹子听这样说,心里一盘算,说:“请保姆嘛,不讲山里人请保姆让人笑话,不讲还得增加一笔不少的开支,更重要的是,请外人当保姆,脾气性格,心情身体,方式方法,都不可能比你妈妈强,毕竟不是精肉不挨骨,不是肥肉不贴皮嘛。不仅如此,那样还会伤害你妈妈的心,以为我们嫌弃她呢!”杨孝钕就说:“那就请挨骨贴皮的,请你妈来帮忙,我们付工钱。”听话听音,辣妹子倒是惊了一跳,于是说:“如果我妈妈能够脱身,也用不着给工钱。只是我上次问过我娘,她说哪里抽得出身啰?还说‘蠢鸡婆孵鸭崽,蠢外婆带外孙崽。’她才不会来呢。”杨孝钕无奈得问道:“那……怎么办呢?”辣妹子抚摸着老公,很久才把想好的计划托出来,说:“看来只有……分家。”
“分家?”杨孝钕扫开辣妹子的手,腾的坐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吐出来两个字:“不行!”便点燃一根纸烟吸着,眼前顿时浓烟滚滚,掩盖着辣妹子的心思。
第二章
杨孝钕与辣妹子结婚满一七时,辣妹子就向老公提出道:“我们成家了,把妈妈一个人放在老屋里,孤孤单单的,不合适吗?”杨孝钕亮起眼睛看着妇娘,心里好感动。可不是嘛,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么格家庭中的婆媳妇最难处理呢?因为伢崽讨进了妇娘,有了妇娘忘了娘,就把母亲一辈子的爱,而且对于自格的母亲来说是全部的爱都夺走了,所以做母亲的认为,夺走这种深情的母子爱的,就是媳妇,因此对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遇上一点火星,堆满了荆棘干柴的心里便会燃起熊熊大火来。而且这一矛盾一旦出现,就会牵动全家人、甚至三亲六眷的所有神经,给家庭造成极大的影响,留下无穷的隐患。如果妈妈能够与崽媳妇生活在一起,如果崽媳妇孝顺贤惠,老人家不仅不会出现爱的缺失,产生对爱的渴望,而且能够得到伢崽与媳妇的两份爱,享受到子子孙孙多层次的爱,何乐而不为呢?因此,杨孝钕问道:“我的好辣妹!你说怎么办呢?”辣妹子似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接请妈妈过来。”杨孝钕亮起大眼,一拍妇娘的大腿道:“要得!”
说办就办,夫妻双双来到大湾里的老屋里,杨孝钕抢先说:“妈!你媳妇说,接您过去一起生活。”陈玉秀似乎不相信自格的耳朵,一双浓眉亮眼看看伢崽,又看着媳妇,像是自言自语道:“么格?接我过去?”辣妹子微笑着说:“是的,我们接妈妈过去。”陈玉秀沉默了一会儿,对崽媳妇说:“难得你们一片好心。先前满崽一个人没有人照顾,一餐饭都煨不出来,经常有一餐没一顿的,我怕满崽饿坏了身子骨,也就没有让他一个人住过去。眼下好了,你们也成家了,说话有人答腔,做事有人相帮,我也就放心了。这老屋住了几十年了,住惯了,住新房子还会不习惯呢。新房子应该住新人,开子发孙,我就不过去了。你们放心,你们那边有么格事,我会去帮忙做的,你们养了崽女,我也会过去带的。”辣妹子脸上就有些不直了,说:“妈!如果我嫁过来了,一家人倒是分开了,人家还会讲我这个做媳妇的在中间做鬼呢!”陈玉秀笑着对辣妹子说:“闺女呀!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树大分叉,崽大分家,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嘛,外人也不会有么格闲话讲的。”辣妹子还是说:“可妈妈您不同呀!您老人家没有十个八个崽,就孝钕一个伢崽,根本没有必要分开过嘛。”陆续围拢来的湾里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这个说:“好一个新媳妇呢!人长得好,心长得好,话也说得好,真是一个贤德媳妇啊!”那个说:“有些新媳妇,一进门就巴不得把家娘家老子一脚踢开,你们看这个新媳妇,家娘本来就不住在一起,还要霸蛮合拢来一起过,难得有这样的孝心呢!”这个又悄悄地说:“原来听说她是个辣妹子,眼下怎么看也不像辣妹子,而像甜瓜呢!”那个又说:“人家叫腊梅,腊月的梅花。外面的人还不是顺口,就叫成了辣妹子嘛。”隔壁的林巧娘看不下去了,便过来说:“师傅呀!你今日是怎么啦?像新妇娘上轿一样,心里巴不得早点过去,却又要崽媳妇费尽口舌来劝。真是的,人家有心没福享,您呢,有福不晓得享。要是我,眉心也不会皱一下,两只脚巴成一条腿,欢欢喜喜过去呢。”乔金娇也说:“老弟嫂呀!你本来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一家人在一起过生活,用的一个灶,烧的一炉火,锅瓢盆甑也只要一套,油盐酱醋少用好多呢!再说,我外甥女既然有这份孝心,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今日结成的缘,还迟疑么格?赶快跟崽媳妇过去吧!”杨孝钕似乎有些生气道:“妈!您也给我们一点面子,给大伯大叔一些面子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妈妈焖饭的包罐提上,站在妈妈的身边,装出一副无奈而撒娇的样子。陈玉秀终于喜笑颜,在崽媳妇的左右搀扶下,兴致勃勃地望樟树下的新楼房走去。她发现,屋后那一排棕树肃然起敬,像是天安门升旗的仪仗队,屋前那些樟树枝都在招手,樟树叶都在鼓掌欢迎,而自格的腿肚子,更是在爽朗地笑,走一步,笑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