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孝钕双手箍紧脑壳,似在梦中问自格道:“难道我真要被一泡尿憋死?”耳边却响起一声温柔的刚音:“当然不能!”杨孝钕睁开眼一看,顿时复身坐起来,惊奇地问道:“银花!你怎么来了?”进来的正是叶银花,只见她扪笑道:“我来解你的相思病呢!”老实本份的杨孝钕含羞道:“鬼打起!我哪有么格相思病,我是……”叶银花紧接着说:“想自格的前途命运,是吗?”喜得杨孝钕伸出了双手,却没有去抱那双白嫩的小手,而是抓起了自格的脑壳,道:“嘿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叶银花慢条斯理地说:“芋头脑壳你想想看,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经济形势发展好快,那些并没读么格书的人,有些还是坐过牢的人,只是胆子大,倒真的笨鸟先飞了。而像你这样并不蠢、只是乖乖蠢蠢的人,既顾着娘娘,又念着太子,顾虑太多,总是憋在这个路不通、电不通、电话不通的山窝里,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发家致富。其结果,只能是今年盼望明年好,明年还是穿着那一件烂棉袄。老同学呀!烦恼总是憋在心里要不得,会憋出病来的,应该找个地方排泄出来,包袱放下了,也就轻松了。这就叫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面对这位才貌双全的老同学,杨孝钕有喜悦会共享,有苦水会倾吐。可以说从懂事开始,特别是这些年当干部以后,杨孝钕就想改变山区的落后面貌。因此,有人来找他租地办矿,求开方便之门,说这山上有锰矿,那山上有铁矿,这山底下是煤炭,那山底下是铅锌,杨孝钕虽然不晓得这一带是不是有宝藏,却都是满口答应,一路绿灯。只是那些人在这里修了一条简易马路,那里开出了一块坪地支了些厂棚,这里钻了几个眼,那里挖了几个坑,么格都没见到,最后人也见不着了。杨孝钕租金分文没收到事少,还见美女一样的山区,这里攥去了一缕头发,那里增加了一块伤疤,难看死了。一旦下雨,黄泥马路上走不得人,山里的清泉水却变成了黄泥浆。可一天晴刮风,马路上黄土飞扬,路人睁不开眼睛,湾里晾晒的衣服都会留下污渍斑斑呢。杨孝钕深知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道理,见山里山外的日子都比先前好转了,建房造屋的逐渐多起来,也想过把杨家湾的工匠组织起来,利用当地优势办厂办店,只是一看一默神,那些新建改建的楼房,青砖已被红砖所代替,人字瓦屋顶已被水泥平顶所代替,人们日常生活劳动中的家具用具,农作机具,“土”货已经受到城里外来“洋”货的强烈冲击。更难集中的是人心。田土山分到户后,这时的山里人不仅像是重新回到了解放初的土改时期,而且比土改时期更加警觉。他们惧怕再搞“一大二公、吃大锅饭”的体制,厌烦那种“开工人等人,工地人看人,收工人追人”的出工不出力的场面,生怕再出现“做事喊不出壳,扯草摸田螺,割稻挑米箩,分粮提背篓”的萧条景相。大家伙都欣赏“八仙飘海,各显神通,”倘若飘不过去,或者掉在海里淹死了,算是自格没本事嘛,该死!宁愿“一个和尚挑水吃,”也不希望“两个和尚抬水吃,”更不想看到“三个和尚没水吃,”只有等待渴死、饿死的下场。因此,湾里人见杨孝钕想组织起来,共同发家致富,既要顾里子,也得顾面子,嘴巴上也讲这是好事,实际上没钱人没钱出,有钱人不出钱,办厂办店的事情也就成了泡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