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神话故事。杨孝秋听得出神，像是为半拐子狸团结协作、尊老爱贤、不贪财、不偏心、不损人利己的诸多品格和行为有所触动，更为精明能干、命运坎坷的杨芳俊爷爷的遭遇感到悲伤。这些时日，杨孝秋受爸爸妈妈的启发开导，他尽量抽出来一些时间陪伴那位花甲老人，尽量安慰老人家，让老人家开心，从沉痛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可是，杨孝秋跟着堂爷爷出去走了这好些天，观察揣摩了几个月，觉得这位堂爷爷并没有爸爸讲的那么神乎其神，尽管杨孝秋千方百计无话找话，可堂爷爷也不怎么回答，只顾独自唉声叹气，弄得杨孝秋好些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堂爷爷有时也扛上鸟铳出去，却不像是打猎，因为他们也见到过一些飞禽走兽什么的，除了偶尔放一铳，打几只麻雀回来，其他的野物即使往他怀里钻，他也只伸伸手，似乎并不想捉住，而是想亲近亲近，抚摸抚摸。有一次抱住了一只小兔子，他竟然把它贴在脸上，亲热了好一阵子呢！杨孝秋弄不明白，就问爸爸是怎么一回事。杨忠义又是先叹息再说道：“唉！家运不幸，打击太大呢。前几年，两个孙崽先后夭折。不久前，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塌。人生的三大不幸——老年丧子，少年丧父，中年丧夫，都凑到了他家里，惨呢！这些事情的发生，虽然都是命中注定的，可芳俊叔却有他的想法的，他就对我们哭诉过，是不是一辈子杀生太多，才会遭受报应，雷打没尾巴树。后来我还听他说过一件事，一次放夜狗，捉回来一只野兔子，他说是好久没胃口了，嘱咐媳妇杀了炒辣椒吃。玉秀见那只受伤的野兔很可爱，更可怜，还是一只大肚子母兔呢！因此，她不但没有杀了吃，而是悄悄把兔子养了起来。家老子来找兔子肉吃时，玉秀谎说兔子跑了。家老子从媳妇的眼神中窥见了秘密，被媳妇的行为举止所感动，不仅没有责怪，而且心灵震撼不已。他马上山寻了几副草药给媳妇，招呼媳妇怎样喂，怎样敷。玉秀用家老子寻的草药治好了兔子身上的伤，直到母兔的一窝崽子生下十几天后，她才将这一窝兔放回山里。加上成立人民公社后，芳俊叔也要与社员们一道出集体工，挣工分。后来又抓阶级斗争，有人见他打猎卖钱眼红得很，借此为由，说他是一只糊涂虫，害人虫，那些野生动物，害人的不害人的都打都杀，是好坏不分，敌友不分呢。芳俊叔一气之下，就不怎么出去打猎了。可人总得生活，湾里多数人心肠好，对残废人同情，对孤儿寡母也同情，因此生产队评底分时，同样给他定了十分底。只是，那几年连遭大旱，好多田里的庄稼不用收，用火烧，芳俊叔见屋里的孤儿寡母造孽，不得不偷偷地做一点不想做的事，时不时地背上鸟铳，这里溜溜，那里转转，见到了麻雀糟蹋庄稼，才放一铳，既消灭了一些害虫，又满足了媳妇催奶的要求，也堵住了个别人的臭嘴。再就是恨蛇，假若没有毒蛇，他的独生崽恐怕也不会死嘛。所以，芳俊叔要么不看到蛇，见后非把它搞死不可。”杨孝春这时也想起么格事来，就说：“原来是这样，他们全家人都恨死了蛇。玉秀婶就说过，先前，她看到蛇都魂飞魄散，更不喜欢吃蛇肉，还听说吃蛇肉是呕不得的，如果呕了人就会死的。眼下她恨蛇恨得咬牙切齿，为了独生崽的成长，为了给老公报仇，也舍不下家老子的一片心，她还是麻起胆子也要吃，据玉秀婶自格说，她每次吃蛇喝汤时，虽然心里苦，可嘴里甜，恨不得将蛇骨头也吞到肚子里去，一个闷子就将一海碗蛇汤吃个底朝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