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弥漫在天地间，遮蔽了泰半的明度，只抖落下稀疏的薄光，懒懒散散的撒在这一方院落里。四下里有燃着的火把，映着地上未熄灭的青烟，袅袅娜娜的翻卷起伏。
雨雾压制下，焦糊血腥异味倒是不多。
我左右各有一人按了我的手臂牢牢压制住了，原本我还想着挣扎，因为看到了七师兄和靠在他肩头的大师兄。
可是，我看不见师父，看不见其他师兄。
二师兄，三师兄，八师兄？！
虽然看似在挣扎不过我压根使不上一点力力气，已经无法运转调息内力，我刚刚最后的爆发已经全部用来帮了大富。
但是，我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有用。
说不定，我不撞那下，大富能被那刀彻底终结，也能走的更痛快些。
现在，这样的雨夜里，它卧在湿冷的地面上，若是尚有一息犹存益发叫人觉得可怜。我这袭念头刚刚转到，就叫那随军的内监过来一句话打断。
“姑娘今年可是一十六？”
这句话来的古怪，这个时间段亦是不同寻常。
天下第一庄，韩世冲，《云舒卷》，所有的所有，都与这个时长牢牢地捆到了一起。
在他提及这个时间点之后，意外警觉的不单只有我，还有尚忆知。
但是较真来说，整个现场暂且除去大师兄和我之外，不应当再有别人知道我的岁数所代表的某些东西。
可是，从提问的内监和尚忆知的表现看起来，却并不是这个情况。
起风了，雨雾随即变得犀利，击打到脸上，刺得生疼。我望着那肤白却没有一根胡须的年长内监，只不开口。
身侧，尚忆知上前一步，“监军……”
“都尉大人有话还等洒家确认完再提。”他头都未回，挡住了尚忆知。话落，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跟着朝左右抓着我的官兵道：“这么个小姑娘，还怕翻天不成，赶紧放开她。”
内监一声令下，左右两边的人面露难色望向了尚忆知，“都尉……”
他冷笑了声，也跟着转头去看，“都尉大人，是不是洒家没有向您请示，所以说的话便不顶用了？”
“监军大人言重了。”尚忆知听着这话倒是没有任何变色，只沉沉作揖，随即挥手示意。
左右的人放了手，我腿软一下冲着地面跪了下去。
身上早已湿透，这一次跌落到泥水地里也没有多大影响，只是磕到了手肘膝盖。
“哎呀呀，真可怜，竟是站都站不住了。”内监话语里听着是怜惜，声音却是冷漠平直的。
我撑着满是污水的地面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右腿穴位受伤，这时候当真是一点力都撑不起来，而我身上这时候也实在没有旁的力气。最后，也只撑着地面勉力坐着。
这时候那内监也在我面前半蹲了下来，身后帮他撑伞的人也跟着蹲了马步，撑着那把形式大于意义的雨伞。
雨声落在油纸伞面上，发起沙沙的细碎动静。
内监笑眯眯的靠过来，“小姑娘，你有什么要求且说，洒家听着。”
我并没有看他，视线越过人墙，落到了另一边。
那头，七师兄已经和大师兄分别被人抓住了，隔着人群，我看着大师兄整个人软软地滑跪到了泥水地里。七师兄还在挣扎，却被人按着脑袋往泥地里压。
“我要我所有师兄和师父的平安。”我开了口，在雨夜里听起来带着细微的颤意。
他怔了怔，顺了我的视线转头看了眼，瞧见了垂死抵抗的七师兄。
随即，又笑呵呵地转向了我，“他们都是朝廷钦犯。”
“放了他们，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麻木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现实发生的，甚至连带那些声音感觉都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可是我知道，我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要达成的目标。
如果说，一定要让这件事有终结，那么起码我不想再看到重复天下第一庄那时候的惨案了。
“若是你想要他们都没事，怕不是这么简单的。除非，你能拿出足够让人信服的证据。”
我终于将视线转到了内监那张看着就令人生厌的脸上，“你要什么证据？”
“自然是，一些比较奇特记录的文书。”他望着我一路都是笑微微的，可是，那笑却格外的摄人。
冷风瑟瑟，将这漫天的雨雾系数化作了寒冷的暗器银针，落在身上，仿似刺入骨髓，寒彻心扉。火把亦随着风雨飘摇，明明灭灭的仿似修罗地狱。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于是，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胆怯躲闪，“我要怎么信你，不会在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过河拆桥？”
对方再笑，“可是，我又怎么能肯定姑娘所交出来的都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