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学生，踏着大江的涛声，溯流而上，走了一里多路，到了一片金黄洁净的沙滩上，这一带沿江的岸边全是郁郁葱葱的橘林，他们找到一片阴蔽的橘树下休憩。远离了嘈杂的码头，此处显得格外静谧。大家也许累了，也许不愿打破河滩的宁静，默坐在草地上，享受着拂过林间的秋风，欣赏着两岸的美景。一江秋水清澄碧透，江面白帆闪闪，江边芦苇丛中有水鸟鸣啾，不远处有一座狭长的江心州，是为渔夫州，州上林木茂盛，就像水面漂浮的一匹鲜绿的绸帛，还有群群白鹭在江州上空翱翔。江两岸是绵延不绝的橘林，是橘子红了的时节，依稀看见层层的绿荫中，隐现着点点橘红。天空高远而湛蓝，秋水清亮而澄碧，橘林荫凉而翠绿，鹭鸟轻盈而洁白，抹在天边的阁皂山，高低起伏，若隐若现。一幅水墨丹青，舒展在眼前，令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柑林百里夹清江，岸岸风来橘子香。何减浣花溪上路，人家多在果园坊。”又是陈夫子诗兴大发，吟诗过后，他愤慨地对大家说：“我汉族之大好河山竟陷于东胡鞑虏之手，满家王朝不倒，华夏九州终无宁日。如今朝廷腐败透顶，无能无耻，对内鱼肉百姓，对外献媚列强，丧权辱国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尔等后生晚辈，今后要致力于驱逐鞑虏，光复中国之大业，让我大好河山重见天日。”
陈先生今天几番忧国忧民的话语，在学子们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国家民族的意念开始地植入他们的心田。野外午餐时，大家倾其所有，共享甘贻，显得格外融洽。野餐过后，陈谦发话，大家来玩玩文字游戏。
“下面我出题了，考考大家即景生情，对仗吟诗的功力。”陈先生言归正传，进入“吟秋”的主题“我念上联，想好了下联的举手对答，佳句记十分，一般的记八分，不成联句的计五分。听好，上联是，‘层层壁障来无尽’。”
李智德望望远处的阁皂山，又看看眼前滔滔的大江，脱口而出：“滚滚清江远莫追。”
陈谦微微点头：“对仗工整，用了眼前现成的景。可记八分。”
伯贤和**草一心在写生，仲贤和季贤见智德拔了头筹，便不甘服输，要争高下。忽然天空飘过一片云，陈先生即兴吟道：“浮云数峰出，”仲贤立时发现江面半阴半明，赶快应答：“漏日半江明”因为着急，呛得咳嗽起来，都是肺痨害的。
“好好，文思敏捷，对得巧妙，九分。”
大家兴致来了，都跃跃欲试，伯贤和青草紧挨着坐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写生，没理会这边的对仗竞争。陈谦便特意盯准他俩出对：“琴弹山水情应深……”上联一出，大家一时没人对得上，都顾盼而思。季贤推推青草：“青草姐姐，快对下联。”
青草从画图中醒过神来：“上联是什么？”
“琴弹山水情应深。”季贤重复一遍。
青草思忖片刻，对曰：“笔写烟云意必工。”话语刚落，一阵掌声，大家叫好。
陈先生连声称妙：“对仗极为工整，尤以意趣相应，珠联璧合，青青江上芷，沁香有慧心。江心澄有福啊！”他见伯贤仍无动于衷，于是点名命题了：“伯贤，你身为学长，不要作出榜样来？现令你以清水江为题，赋诗一首。”
伯贤见点了名，无奈，凝视滚滚东去的清水江，沉吟少顷，得五言一绝：“生涯此江水，波涛敢轻跋。开岸天无风，随意钓舟发。”
学弟学妹们听不太懂，有些茫然，那三个洪姓新生更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陈谦不胜惊异，转而默然，惊奇的是，此子的内才绝非得闲，诧异的是伯贤年轻轻的，竞涵悲观颓废之意念，存厌世避俗之情思。他点评道：“是一首不错的绝句，切题且有意境。但情绪低沉，不应是这个年龄所应有的精神状态，若举国少年都如此萎靡，如此消沉，则未来无望，民族无望。当今名士梁启超先生有云：‘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进步则中国进步’。尔辈肩负民族复兴之重任，岂可面对乱世，畏葸不前，存此躲避退隐之懦夫思想？也许老夫多虑了，但我还是要告诫大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志青年，血荐轩辕。”
季贤率先鼓掌，随即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回旋在奔腾的清水江边。
十八
第二天是礼拜日，休课一天。洪家三兄弟可以回归到各自自由的空间，伯贤早早地去了光祖学屋，整理修饰昨天的写生稿，更重要的是约了**草切磋绘画技法。仲贤就在厅堂里劈呖啪啦地练珠算，响声清脆而有节奏，满像一位老到的账房先生。季贤在背风的橘林中背英语单词，他对英语有兴趣，塾学中除李智德外，就数他英语学得好，陈谦很看重他的语言天赋。洪夫人庆幸选对了先生，半年多就把孩儿们**得服服帖帖，省却她不少心血。家里安排一贴后，她带上仲贤前往药店看看行情，仲贤的状况是将来管理药材生意的不二人选，一有空母亲就会带他去药店或药栈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