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树不明白这些，听懂都不懂，嘴里只能发出“啊啊”这样的没有意义的声音。
“父皇不想这么逼着他，也不想关着他，但是父皇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厉害的，”顾子野声音顿了顿：“父皇也害怕……怕你爹爹离开……怕得快要死了……”
“啊……啊！”
“你想说什么呀？嗯？”顾子野笑了，给顾嘉树系上扣子，又把小孩儿抱进怀里：“你爹爹身体不好，这几天你听话，父皇哄你睡好不好？”
“风也奇，雨也奇，风雨之中话黍离。黍离声声不忍闻，闻之含泪皆离席……”
明熙站在门口，听着顾子野如沐春风的温暖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头就是难过的紧。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这些天南白身子总是不好，总是反反复复的折腾。明明昨天胡太医来看了，说是好些了，今天就又咳嗦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南白咳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明熙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南白每咳嗦一下，那块石头就重伤一分。
南白坐在太极宫门口的圈椅上，裹着披风，时不时低头咳嗦几声，头一顿一顿的，好像是马上就要栽倒的样子。
明熙上前一步稳稳的扶住南白细瘦的身体，心疼的说道：“公子，进屋去躺一会儿吧，坐了得有大半天了。”
“不了，”一说话，有带出几声咳嗦，南白抿了抿唇角，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声音喃喃的：“我再等等……”
这几天顾子野忙的脚不沾地，大军出征在即，朝上那么多的事，信任的人又走了一个，现在连太极宫都来得不怎么勤了。有时候来了，南白也是昏睡着，等走了，南白才醒过来。明明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午夜梦醒了身后也是他的怀抱，可是事实就是，两个人已经许久没能好好说会儿话了。
“公子……”
“让我等吧明熙，”南白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可能等不了多久了……”
他现在这样的破败身子，能做的，也就是在家等他回来。可是，就连这个等，他好像也快要做不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们走
送贤王出征那天，长风猎猎，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就连温暖的风都觉得烈。
“二哥，”顾子野站在贤王面前，眼神中全是期许。“有二哥出征，此战必胜。朕有希望。”
“微臣定不负圣上所托。”贤王身上是枣红色的披风，现在在风中飘扬着一个角。脸上全是温和从容的微笑。
“以后朝中之事，全都要皇上亲自处置，定要当心。”
“二哥放心。”顾子野点点头：“你在前线上浴血奋战，朕也决不会在朝中懈怠。”
“皇上勤政爱民，微臣明白的。”贤王抿了抿嘴角，犹豫着，还是轻声说到：“那仓国质子，对此战贡献巨大，此战过后…”
“南白今日要被处死在军旗之下。”顾子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是淡淡的：“以祭旗壮威。”
贤王瞳孔一震，不由自主的向下看去，果然，一个纤弱的身影在高大的军旗之下摇摇欲坠。
“皇上……”
“行刑——！”
贤王话音未落，城楼之下，即刻血溅当场。
“从此以后，就没有南白这个人了。”
在巨大的壮威声中，顾子野的声音淡淡的萦绕在耳边。贤王死死抿着嘴角。顾子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顾子野看着贤王原本挣扎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声音平稳：“等到二哥得胜归来，若有心仪之人，朕会给二哥赐婚。”
贤王紧紧的抿着嘴唇，好像是在尽力的压抑着什么。半饷，轻轻地笑了出来。看着顾子野，笑道：“那就谢过皇上了。”
“二哥客气。”
顾子野信任贤王，但是并不代表什么时候在什么事上都会信任。贤王对于南白的不明情愫，模糊朦胧，可能当事人都不知道不清楚。但是顾子野必须把这个苗头扼杀在刚刚萌芽的时候。他的人，任何人都觊觎不得。
“微臣立刻出征，皇上，微臣告辞。”
“二哥好走。”
沾染着血的军旗缓缓的移动起来，顾子野看着那人那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算是能放一部分心。
南白蜷缩在床榻之上，咳嗦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沉闷的一声一声，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才能舒服。
“公子，”明熙听见南白一声重过一声的咳唆，慌忙进来，给咳嗦的人一下一下的顺气。那人突出的脊梁骨都有些硌人了。“一会儿，一会儿药就好了…”
南白艰难的摇了摇头，勉强睁开眼睛，声音又轻又弱：“孩子呢…把嘉树抱过来吧……”
“公子，”明熙看他这个样子，吸了吸鼻子，声音轻柔：“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吃奶呢，一会儿，等公子把药喝了，我马上把太子殿下抱过来好不好？”
“你啊…”南白无声的笑了笑，脸色苍白的很难看：“怎么跟他一样，就只是知道哄我…”
明熙知道南白说的是谁。顾子野已经有两天没有来过了。明熙流下泪来：“公子，我，我这就去把皇上找来…”
“别去…”南白的手指无力的缠住明熙的衣袖，笑笑：“他只是太忙了，等忙完了，他肯定就回来了…”
明熙低下头去，哭的双肩发颤。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都是那样的思念着、担心着对方，为什么现在就是要这样。
“把孩子抱来吧，”南白好像已经没有眼泪了，现在眼眶干干的发痛：“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他许是忘了我了…”
“我这就去把太子殿下抱来。”明熙抹了两把眼泪，起身迅速跑了出去。
南白躺在枕头上，喉咙和肺部灼热发痛。闭上眼睛慢慢的忍耐。他最不怕的，就是个等了。
“公子，”明熙抱着顾嘉树进来，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南白身边。
“啊，啊。”
顾嘉树看着南白，笑了，伸出胖胖的小手摇晃着。
“这孩子真爱笑，”南白握着他的小手，感受着这小孩子渐渐变大的气力。怎么就是几天不见，他就长的这样快。
“这几天一直都是皇上哄太子殿下睡的，”明熙强颜欢笑，“皇上看见太子殿下肩上有颗小红痣，给起了小名儿叫红豆呢。”
“红豆…”南白看着小孩子的笑脸，手指慢慢拂过他幼嫩的脸颊：“红豆。”
“啊。”小孩儿想着嘴巴，涎水流出嘴角。
“……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