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成怡现在倒不想进别人的店里去当店员。他认定,先决条件是筹措一笔随便做点什么小生意的资金。自己手里首先得有一笔钱,哪怕只有几十万。为了积累资金,他准备趁南珠关心他,食宿无忧的机会,什么都干,即便是比擦皮鞋还要低贱得多的事也要拼命去干,以增加收入,这是他当前的目标。
在做生意方面,朱成怡能有这样一种见解;能确立如此鲜明的目标,受新明药店老板的影响很大。
新明药店座落在清溪川繁华的街上,老板大叔不到四十岁,是朱成怡的老主顾,他很喜欢说公平话。空闲的时候,他会讲种种有趣的事情给朱成怡听。不,与其说是有趣的事情,不如说主要是对现实的辛辣批判,对社会和政治的抨击。有时,简直不是批判,而是诅咒,是谩骂。对于国家大事,也会百无禁忌地乱说一通。
“叔叔,你是在野党?”
有一次朱成怡悄悄地问他。
“瞧你,提了一个非常荒唐的问题。我是在野党?”
药店老板反问一句。他微微一笑,说了一番更加奇怪的话。
“实际上我既不是兴党,也不是野党。我是骂党,骂党!”
说罢,药店老板又象逗乐似地笑笑。朱成怡一下子猜不透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阵,不解地问道。
“骂党是什么?政治上还有这种党?”
药店老板不禁纵声大笑。正在柜台的另一头接待顾客的药店老板的妹妹——药剂师小姐也跟着笑了。
晤。是有骂党。看不惯政客们醉心于私利私欲的熊样,看不惯省会的腐败现象,忍无可忍,自个儿骂着解恨,这样的入就是骂党。
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专门骂人的人吗?”
对,是骂人的人不过也不是平白无故地骂。他们专骂那些做了该挨骂的坏事的人。”
做该骂人的是的人是些什么样的人呢?是小偷,还是杀人犯?
“是呀。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强盗。不过,如果区别偷盗的内容、种类和性质,同样的强盗也是千差万别的。有钻到别人的店里和家里偷钱和东西的强盗,选举的时候偷票的强盗;有背弃对国民的诺言的强盗;有出卖国家不顾国家体而和威信的强盗。照此类推下去,没有个限度。”
“这样看来,离奇古怪的强盗还真不少呀。”
“当然不少。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人象强盗一样。为了一己的私立。危害网家和同胞,习以为常。他们都是些腐败社会的害虫和毒虫。他们有的是既没有明确的政治信念,又没有为国家和民族服务的精神,只是醉心于争权夺利的斗争,因而四下乱串,大声疾呼,说是在搞政治的小人;有得是利用为国民谋求公共福利的负责地位,收贿受贿,侵吞公款的贪官污吏;有的是借口培养作为国家栋梁的人材,在进行所谓‘育英工作’的美名下,牟取暴利五毒惧全的学店老板;有的是谎称兴办事业,巧立名目,大施奸计,挪用大笔国家款项,背地里中饱私囊,或者生产一些可以聋断的商品,以高于市价几倍的吓人价格出售,剥削消费看的下流事业家;有的是瞒质、瞒价、以假充真的奸商。当今的世界,就是这些坏蛋的天下,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嘴里怎么能不痛加斥骂哩!”
朱成怡停住手不擦皮鞋了,好几次抬起头来看着药店老板。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新鲜事。通过几乎天天刊登的新闻报道,朱成怡自己也知道了社会现象。但是他还没有看见过象药店老板这样把这些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为之焦急,为之痛心,为之愤慨的人。
唯有郑智洙先生和南珠小姐身上有这种气质,但他们不象药店老板这样热烈、愤激。他觉得药店老板才是不出名的真正的爱国者。他不觉对药店老板产生了信赖感和尊敬心。
后来。他就常常到新明药店里去果着,休息二、三十分锄。逐渐和药店老板混熟了,终于象进出自己的家里一样。
不仅是药店,其他常去的店铺,他都能随便进出。但是他在别的地方从来不象在新明药店那样没有事也呆很久。他有时坐在药店一头的沙发上,看老板和他的妹妹接待顾客给他们配药,有时听老板和朋友、顾客谈话,体会和学到很多新鲜东西。药店老板常常对报纸上的新闻进行辛辣的讽刺和猛烈的抨击。有时好象太过份了,朱成怡不禁悄悄地对他提出“不过,当了一国的首脑和国会议员,乘高级小轿车总“你知道我国的首脑和国会议员,他们的固定收入究竟有多少?”靠这点收入,他们能神气活现地乘着一千万元的进。口高级小轿车到处乱跑吗?长官和国会议员总归是该国的领导人物。就算他们有这种财力,从我国的情况来看,处于领导地位的人,能专门讲究奢侈,虚荣和浪费吗?英国的财政大臣中,有穿补过的破衣服的人。美国的长官,在位置上果久了,薪水不够用,往往动用自己的财产。我们国家的长官和国会议员有谁穿过补丁衣服?有几个曾经动用自己的财产坚守岗位来着?,除了规定工资之外,连十元钱也不要,甘心情愿学长官和国会议员的人究竟有多少?问题不在于高级轿车本身。
而在于这种精神状态。要想当长官和国会议员,至少要由坚定不移的爱国家爱民族的精神,能超越私利私欲,国家和国民贡献自己的一切,甚至牺牲生命。所以要当个领导人是很困难的。而当前的这些人,你知道吧,他们只是为了耍威风、敛财、摆派头才当长官和国会议员的。”
药店老板说得起劲,唾沫星子直飞。朱成怡被他弄得目瞪口呆。
朱成怡对于他这种极端主义的论调,并不是无条件共鸣。但是他看出这是个极端痛恨歪风邪气的清白廉洁的人士。对这一点他很佩服。
有一次一家店里出缺一个店员,他在考虑是不是进去工作,征求药店老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