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荒唐而又微妙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对于诚七来说,使他手足无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首先是衣服和铺盖。南珠预先为朱成怡准备了好多衣裳:
家里穿的便服,用高级料子做的漂亮礼服,干活时穿的工作服,可以经常替换的几套内衣,洋袜,睡衣,还有好看棉袄的被褥。朱成怡有生以来,头一次拥有这么些衣服和个人专用尽管他按南珠的指示换了衣服,但总觉得好象是光身子似的,不好意思看南珠。南珠还关照他每隔三天要到澡堂去洗一次澡,每天临睡前一定要洗脸,漱口,冼脚。
还有,盖如此干净、轻巧、暖和的披子,朱成怡也是第一。次。那是一条深蓝底子绣花闪光的绷被。朱成怡起先觉得太过分了,谦让着不肯一下子钻到被窝里去。
“这样的好被,小姐还是留着自己盖吧。房里暖和,我盖一件运动衫就可以了。”
“那是你的被。特地替你准备的。不要怕难为情。快钻朱成怡好象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然后喘了口厚的褥子几乎把他的身子埋住一半,好象盖了又好象没有盖的既轻又软的被窝暖和得简直叫人舍不得盖它。
还有呢,厚厚的软绵绵的枕头,不仅托着他的头,而且托着他的脖子和肩膀,使他感到非常舒服。朱成怡用充满了激动和紧张的视线凝视着天花板躺着,如入梦境。他就象是刚娶亲的新郎。不,乡下刚结婚的新郎也睡不到如此舒服的被窝。
人的生活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与朱成怡从前的床铺相比,这不是皇帝的寝宫了。越是这样,朱成怡越是不容易睡看,甚至暗暗感到害怕。
他不懂,南珠他没有任何关系,形同陌路,何以要对他表示这么大的好意。这种好意光是在心里或者在口头上表示一下感谢就接受下来,无论如何都嫌过份。
尤其是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南珠说的话,更叫朱成怡担心。
“最后还要关照你一句。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绝对不要听。只能听我的,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摇,照我说的办,懂吗?”
这里所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今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他越想越不安。
但是,眼下什么事情也没有,一天天平安地过去。
早上南球先起来把朱成怡叫醒。她系上一条漂亮围裙,鼻子里哼着歌预备早饭,朱成怡就卷铺盖,打扫室内卫生。
准备早饭极其简单而又干净。因为他们总共只有两个人,又用的是电气锅,淘好米放到锅里,饭就自动做好了。菜用火油炉子烧,也是一会儿就能烧好。
这种简便的烧饭办法,朱成怡头一次看见。加之房里是水汀暖炕,所以不需要烧煤。朱成怡心想,要是能让乡下的母亲过上这种方便日子该多好呀!得赶快赚钱,把母亲和弟弟妹妹带到广州东莞,至少也要让他们享享这种福。他下定决心,今后长大了,要是能跟凤顺结婚,一定要保证她过这种日子。
所以朱成怡向南珠问了电锅、汽油灶和被窝的价格。甚至打听了房钱多少。
听了南珠的回答,他大吃一惊。因为费用比他原先估计的要大得吓人。当他想到人要想过得舒服,出人头地,就得有钱,而存心要用钱会造成多大的浪费,他不禁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并且感到难堪。他觉得很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已才有能力维持这种水平的生活。他决心不再迟疑了,一再勉励自己一定要咬紧牙关,拼命赚钱。所以吃罢早饭,朱成怡就比南珠先走一步,背起皮鞋箱出去。
几个月来,他在市中心循着一定的路线不停地转,天天转到天黑,有了不少老主顾。近来,每天收入提高到平均六百元光景。除去吃午饭,买材料的钱,每个月大体上都能储蓄五千元。
勤勤恳恳干一年,可以有十八万。如果去应征入伍以前,不停地干它个三年多,那该有多少呀。一三得三,三十万元。三八二十四,五十四万元,加上还有四五个月,足有六十万元。这是想想也要吓一跳的一大笔钱呀!朱成怡兴奋得心直跳。于是他确信了这样一种说法:有一次报上登过一则新闻,有一个青年,靠擦皮鞋赚了一百多万元,回家办了一个农场。
所以现在即便是一般的店里缺少店员,他也不急于想进去工作了。眼下他在街上有许多老主顾,也有人劝他如果能当店员还是去。但是店员~般只有四五千元薪水,充其量也只有七、八千元光景。他现在一个月能储蓄五千元,就不想为这点钱去投靠别人了。何况,近来他察觉到即使是经商发迹,也没有非从当别人的店员开始不可的道理。
如果措用别人的资金,付利息很吃力,结果好处就会让别人得了,还有,即使其他条件都具备,但是地点不好,也缝对招来不了客人。
此外,在我国讲信用的商人不多,因此如果有人说此人的支票可靠,他就可以从制造商和批发商那里赊到许多东西。另一方面。顾客在商品质量和价格上也会信任他,从而放心购买。如果再无条件也热情诚恳地接待顾客,几乎肯定可以生意兴隆。
发展到这种地步,就怕税务局的人眼红。.要是他们知道生意做得好,往往就要敲竹杠加倍收税,这是税收员的本性。哪怕你打开帐簿,告诉他,我是奉行薄利多销主义,所以顾客盈门,但实际收益并不多,哪怕你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相信。这里就必须要有逃税的本领,搞得不好往往会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