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被淘汰,让他失去和如菲同场交锋的机会,也使他继续保持一种奇怪状态:他逐渐了解了她那么多,他每天都在路上见到她,虽然目光对视就马上移开,他那么关注她,他们也有一定的渊源,除那次问话外,就没有说过话。
胡蓉仍然每天给他一封信,每天给他如菲的最新资讯。他越来越奇怪,为什么她会知道如菲每天做了些什么?知道如菲每天心情如何?可能是怕他被收信日期弄混淆,她总在信中详细标注信息发生的大致时间,例如:某月某日,如菲没有吃午餐,物理老师当天讲某章节,如菲没有听懂,晚上如菲在回家路上踩到水沟里了,等等。给他的感觉是好像她仍然和如菲每天一起进出学校。他照单全收,吸收全部资讯,后来甚至用一个练习本,分日标记如菲每天的活动、心情以及让她愉快或不愉快的事情。
他看了如菲的一场辩论赛,和他平日看到的不同。在赛场上,如菲言辞犀利,反应敏捷。他很高兴,最后她们那一组也被淘汰了。这样很好,免得他每天去看着比赛着急。
辩论赛不能继续了,自然就只能全心准备征文。他写的题目是关于《雷雨》的——论《雷雨》中的爱情。那篇作文获奖了,在获奖说明会上,他一句话让大家哄堂大笑。当时,他说着说着,大概有些悲从心起,那句话脱口而出,“周老爷对鲁妈还是有真爱的,因为那是他的初恋,初恋是让人最难忘的!”
我和雅儒在一起后,有次问他,他初恋到底是谁?是李如菲还是胡蓉?他沉吟了好久,最后说,应该还是胡蓉吧。因为和如菲他其实没有恋过,在和胡蓉恋爱之前,他对如菲只是相思而已。
所以当年他是在怀念和胡蓉的爱情。讲那句话时,他前半段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后面一句则开始有些沙哑浑厚,可能自己讲着讲着,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胡蓉。听者都知道他的故事,都知道他的初恋,却大多不是为他感动,而是觉得有趣。看着他瘦削的身材,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发现早已不是那个用脸盆遮住下身的小男孩了。他目光无神却很清澈,似乎哪里都没有看,却好像一切都在眼中,从他眼里已经看不出多少喜怒哀乐了。若干年后,我就明白,任何人,只要有足够的磨砺,真的对人生不再有奢望了,开始只相信只依靠自己能力了,就会是这个眼神。
他依旧没有机会和如菲说话,除非哪天他走到跟前拦住她,主动和她说话。他也依旧每晚在自习前反复徘徊在那条她必经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怀念胡蓉还是在想着如菲,但后来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每次见到她,他就立刻转身背对着她,不敢再看。等她通过后,跟在后面,看着她背影发呆。在学校里也是,每次课间休息,他都站在走廊上,占据视野最佳位置,等她去洗手间时从身边通过。他就站在那里,似乎看着远方,余光却向着她可能过来的方向。一旦见她来了,仍旧立即转正身体,背对着她,等着看她背影。午休时间也不例外。时间久了,习惯了这种状况,他越来越怕正面看她。无论等待多久,一见她就心慌意乱。一等她过去,他就仔细回想刚才自己的表现,反思到底有没有问题,每次都几乎能找到自认为愚蠢的地方,所以每次见面都能让他后悔自责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太寂寞了吧。他已经没什么朋友了。除开作为一个学生不得不呆的教室、操场、宿舍、食堂,他呆最多的地方就是那条如菲、当然还有胡蓉以前必经的路,每天大约会来回走两个小时;其次就是走廊上那个已经被他长期占据的位置,每天平均要站一个半小时。只要他站在那里,全部注意力就会集中到用余光去等待如菲,不会和任何人说话。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有人自找没趣在那时和他说话。
他越来越孤独,其他人不愿意或不敢主动和他说话,其实他也不想和人说话。他越来越依赖躺在床上的感觉,他就喜欢躺在床上,挂上蚊帐,在里面拿出胡蓉写的信,一遍遍看,百看不厌,看完信,想象着信中描写的如菲,逐步就转变成了胡蓉的身体,但面孔却似乎是如菲,他的手就又开始抚mo自己身体,充满爱怜,就像是抚mo胡蓉或者如菲,他也分不清楚了。每次抚mo后,他都会**。虽然他越来越不满意这种状况,越来越厌倦甚至厌恶这种做法,之后也会越来越后悔,但如此是他能入睡的唯一办法。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因为性欲去**,他已经越来越没有性欲了,每天一次的**,甚至有时每天两次已经让他越来越难有性欲和快捷的反应了,到达结束点所花时间越来越长。他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办?他很担心自己身体会不会坏掉,每次这样想,他都会自嘲:爱都没有了,还要身体干什么?
有次**后,他突然警醒:他又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单恋如菲的感觉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他不再爱胡蓉了吗?难道仅仅因为胡蓉已经结婚,已经和别人生孩子了,自己就可以不爱她吗?爱一个人就一定是要得到,得不到就能这么快不爱吗?现在才一年多时间啊,自己就不再爱胡蓉了吗?
这个事实让他很难堪,也很悲哀。为什么自己对胡蓉的爱就这么脆弱呢?没有计划就得到的,就一定比有计划但得不到的要珍贵吗?就那么不堪一击吗?虽然他自我安慰,是胡蓉离开他和别人结婚的,所以应该算是她先背叛的。再说了,也是她一再劝导他去喜欢如菲的,这说明她对他有愧疚,她真的不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