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哄她睡下后,朱权站在窗边朝外警惕望去,如今和朱棣的锦衣卫撞见,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被那些人认出来,恐怕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朱权连忙收点行囊,坐在徐妙锦的床榻边一夜未眠,生怕有个风吹草动会惊吓到睡梦中的她。直到鸡鸣破晓,两人才退了客房,乘着马车欲离开。
却不想二人的脚步还未迈出客栈,突然闯入一批持刀官兵,将客栈内所有的人统统控制住,其中一个官兵手拿一张女子画像,将客栈里所有年龄相仿的女子皆抓到一处。
徐妙锦躲在朱权的怀中微微颤抖,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深知这种源自心底的恐惧足矣让她疯狂。朱权不安而又心疼的低头看看怀中的人,连忙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妙锦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这时一个官兵走过来朝着朱权吼道:“官府正在缉拿要犯,所有年龄相仿者皆要仔细盘查。”说着,他一把抓住徐妙锦的手臂,她尖叫一声,朱权顿时眼冒火光,一脚将面前这个瘦小的官兵踢飞。
这时周围的官兵已经拔刀奔来,朱权一手死死地抓着徐妙锦的手腕,生怕她乱跑受伤,另一只手同那些官兵打斗。朱权的功夫和这些乌合之众相比自然是高手,几个回合下来,那些人已经翻到在地,鼻青脸肿。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连连拍手叫好,而朱权却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朱棣寻找徐妙锦的人马依旧遍地都是,他拉着徐妙锦立马跳上马车,飞奔而去。
马车疾驰一天,直到傍晚才停下。车上的徐妙锦仍旧停留在早晨的惊慌当中,朱权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带她来到一处青山绿水之地,泉水叮咚作响,没有市集的嘈杂,也没有涌动的人群,只有花香鸟语,还有风吹夹杂的泥土芬芳。
“妙锦,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说着,他紧紧拥着她:“别怕,有我在。”
她悄悄地伸出手,像个孩子般抓住他的衣襟,他心底微动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紧抓不放的小手,竟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么久以来徐妙锦对他的拥抱从未拒绝,却也从未回应。
可是今天,她竟然能抓着他的衣襟不放,那是不是表明在她如今的心底,除了粹雪之外,还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想到此处,朱权激动地再次抱住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幸福激动的笑容,他朝着山谷高声喊道:“妙锦——我们永远不分开——”
继而是漫山遍野的朗朗笑声。
当晚,他们一起留宿在山上一间猎户留下的茅草房,清风拂过脸颊,她靠在朱权的肩膀上,听着他用树叶为自己吹一曲小调,夜晚静谧得让人心神安宁。
与此同时,朱棣正端坐在案前愁眉紧锁批阅奏折,他随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可送到口边却又毫无胃口,随手将茶盏丢在案几之上。福贵连忙将险些打翻的茶盏收好,小心翼翼道:“陛下,该歇息了,您都两天没合眼了。”
“朕不累,你退下吧。”他低声道,眉头锁得更紧。
“陛下,奴才恳请您保重龙体啊。”福贵惶惶恐恐地跪地央求着。
朱棣的手拿起奏折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顿,脑海总翻涌起徐妙锦低头含笑的面容,每次他熬夜办公,她都会安静地替她斟满一杯热茶,娇嗔对他说,若再不歇息,她就要生气了。
可是今时今日,关心他身体的,竟然只有奴才了。
不由得沉沉叹息一声,拿着奏折的手慢慢放下,整个思绪都陷入对她无边无际地思念之中。
“陛下,承德急报。”突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跪地说道。
“传。”他淡淡说着,整个身体不由得朝椅子后靠去,闭上双眼缓缓精神。
这时,一个锦衣卫从门外鱼贯而入,敏捷地跪地道:“启禀陛下,今早在承德发现两个可疑人物,其中的女子神似画像上的人。”
朱棣猛地睁开眼,立马站起身问道:“可看清了?”
“回陛下,当时和那女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武功高强之人,他打伤了前去搜寻的官兵后,驾着马车一路逃跑。待属下等人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踪迹,不过根据当时的官兵描述,证实该女子同画像之人模样极其相似。”
“她现在在哪儿?”他忙问,眼底闪烁着明亮而又急切的光。
“这……他们已经驾车跑掉,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搜寻,相信他们跑不远。”
“传朕命令,出动所有锦衣卫,务必把她给朕带回来!”他大声吼道。
“属下领旨!”那人一拱手,转身欲退出去。
“等等!”他突然唤住那人道:“听着,要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若有一丝闪失,朕摘了你们脑袋!”
“属下领命!”
待那人退下后,他有气无力地转身,仰天长叹一声。福贵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陛下,老奴冒死敢问陛下一句话。”
“你说。”他蹙眉低头,满脑子都是徐妙锦。
“如果,锦衣卫真的把娘娘带了回来,您……还要治她的罪吗?”福贵小声问。
他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开,亦没有回答福贵的话,只是转身离开。
是啊,他上天入地的找她,难道只是为了治她的罪吗?最初他不知道为什么徐妙锦会那么决绝地在他面前自尽,当他亲眼看到粹雪的坟茔时,他才知道是他亲手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情意。
他不敢想象粹雪是如何死去的,更不敢想象,徐妙锦是以何等心情,用血替粹雪写下墓碑,帮她安葬的。
她能为了粹雪自甘入狱,如何承担粹雪死去的事实?
那一刻,他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怎么能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为何没有守在她的身边?
接下来的几天,朱权带着徐妙锦继续朝南行进,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遇到青山绿树的世外桃源,他们就停下来,听听微风的声音,闻闻野花的香气。
天色烂漫,彩蝶群飞,一条清澈见底的泉水潺潺朝着远方蔓延,远处是一道天然瀑布,那洁白的流水仿佛从天际而来,落在深潭之下,溅起点点冰凉的水珠。
他们俩依偎坐在潭水旁的一块光滑巨石之上,周围除了鸟鸣水响外,便是朱权手下清越的琴声。这张古琴是他特意为徐妙锦而制,只为沿路为她一解烦闷。一曲《高山流水》时缓时急,悠扬婉转。
他给这张琴取名为“飞瀑连珠”,他答应她,后半生只要她愿意,那么他一定会天天都给她如今日这般美好生活。
她嘴角含笑,慢慢闭上眼睛,脑海浮现出高山流水,清潭浅溪,彩蝶飞舞,漫山野花的景色。
正当二人沉醉在悠扬琴声时,一只信鸽突然落在琴旁。朱权停下手,握住信鸽拆下捆绑在它脚上的一支细小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封信笺。
“妙锦之眼若欲痊愈,应前往紫云观寻吾师兄五鹿道人相助,然数十年未见,未知其是否安好,结果如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应眞书。”
朱权激动得双手颤抖对徐妙锦道:“妙锦,妙锦太好了!你的眼睛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听着,表情未有一丝的变化,朱权抱住她轻声在她耳畔说:“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一定!”
收到应眞道长的信笺后,他不敢有一丝的停留,连忙驾车朝北走,紫云观在北京,如今朱棣正坐镇在那里,从承德上下无数锦衣卫和官兵来看,他又如何想象不出北京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境。
可是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就算会被发现,就算拼掉性命,他也要尽力一试。
马车再次哒哒作响朝着北京走去,前方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徐妙锦,勇闯地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