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起身抬步欲离开，徐妙锦瘫坐在他的身后仰天长笑，泪水纵横喊道：“虚情假意？人尽可夫？！”<br><br> 朱棣的脚步一顿，紧攥双拳却不肯回头看她。<br><br> 她踉跄起身，站在他的身后喃喃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王爷之尊贵，高于九重天，王爷之才略，足以安天下，王爷之情爱，重于须弥山，王爷之恩义，大于东海水。妙锦不过凡尘俗世中一个苦命之人，只求安稳度日，平淡生活，此生能有幸得王爷垂怜，已是三生造化，几世福分，王爷之恩，妙锦永世难忘。从今别后，各安天命，妙锦不过贪生怕死，贪图富贵之人，不足王爷哀之悯之，妙锦不求王爷谅解，只求王爷珍重，惟愿君安。”<br><br> 话音未落，泪已婆娑。那封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铁一样，深刻地烙在她的心头，多少个午夜梦回，都像个诅咒一样回荡在她的脑海当中，怎么可能忘得了？<br><br> 朱棣转过身满目疮痍地看着徐妙锦，她流泪笑道：“这几年来，我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他会来的，他会明白的。可是，我终于苦苦等到这一天，而我等来的，却是一句虚情假意，一句人尽可夫！！解释？如今即便是你想要，我却不想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br><br> 她的倔强不适时宜地迸发出来，一句‘人尽可夫’已经磨灭了徐妙锦所有的理智，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诋毁她，谩骂她，所有人都可以轻贱她，唯独他不可以！<br><br> 朱棣气愤地不仅仅是徐妙锦这几年的声名狼藉，更是她的倔强不肯低头，或许她稍微弱势一些，她像曾经那样拉着他的手臂撒撒娇，撅撅嘴，哪怕是可怜兮兮地只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一句她错了，即便是天大的错，他都不在意。<br><br> 可是，如今徐妙锦却一副视死如归一般的模样，这叫向来心高气傲的朱棣如何忍受。<br><br> 他愤怒至极，随手抽出从不离身的腰间软剑，剑锋直指她的面前，怒声吼道：“你以为朕不忍杀你吗？！你以为……”<br><br> 还未等朱棣的话说完，她却抢先吼道：“那就杀了我！！”说着，她一把握住他的剑锋，锋利的剑锋刻入手心，鲜血淋漓，痛彻心扉。<br><br> 朱棣第一次在徐妙锦面前自称“朕”，他要告诉她，如今的他是天子，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他同样给得起，可是她却是这样不识好歹，这样让他下不来台面。<br><br> 她手指上因用力过大而泛着清白，若再握下去，这只手怕是要废了。<br><br>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剑，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宝剑咣当一声落地。<br><br> “你！”朱棣气得面色铁青，唇发抖。握着徐妙锦手腕的手极是用力，恨不得马上将那些从她手心中不停潺潺流出的鲜血止住。<br><br> 见徐妙锦目光含着稀薄的怒意望着自己，朱棣心底的疼痛瞬间减少许多，本是心疼的口吻立马转凉，他对门外守候的奴才吼道：“传太医！”<br><br> 语毕，他狠狠甩开徐妙锦的手，转身离去，背影苍凉孤傲。<br><br> 当朱棣打开门离去后，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再也支撑不住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身子一晃便栽倒在地，无力挣扎无力哭泣。<br><br> 太医替她包扎好伤口后，便有奴才再次带她回到那个又黑又小的屋子里，门咣当一声关上，仿佛也关上了她的心房。<br><br> 拖着行尸走肉一般的躯体蜷缩在墙角，潮湿泛着寒气的角落让她整个人不由得瑟瑟发抖，脑海心田所承载得满满都是他的字字句句，犹如无数把锋利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切割着她的灵魂，那种凌迟一般的痛苦几度差点要她昏厥，再也不要醒来。<br><br> 当晚，朱棣喝得酩酊大醉，魅姬担忧地在一旁安抚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还是不要再喝了吧。”<br><br> 说着，她壮着胆子欲伸手去拿朱棣手中的酒杯，他却一挥手将她推到一旁冷声道：“滚开！”<br><br> “陛下。”她弱弱地望着朱棣冷若冰霜的面颊低声唤道。<br><br> 他转过头蹙眉凝视着眼前这张同徐妙锦相似的面容一刻后，伸手捏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怀里，魅姬娇笑一声：“陛下急什么。”<br><br> “到底是为什么？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他醉醺醺含糊不清地问道。<br><br> 魅姬不解含笑抬头，迎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眸道：“陛下在说什么？臣妾不懂。”<br><br> 他迷惑不解地呢喃道：“五年前她曾以死相要挟，如今她又是这样，我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来？你说，到底是为什么？”<br><br> 魅姬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试探着问：“陛下说的是？”<br><br> 朱棣冷笑一声，转过头继续喝着酒自言自语道：“五年前她以死相要挟，朕尊重了她！可是，今时今日，朕为何还要顾全她？！”话音未落，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抛掷远处碎裂成片，惊得魅姬不由得全身一颤。<br><br> 他愤愤站起身，怒发冲冠地离开，留下魅姬蹙眉不解地望着他的酒醉而又愤怒的背影出神。她认识朱棣这么久，第一次见他醉酒，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br><br> 不由得心生疑惑，对朱棣口中的这个人更是好奇万分。<br><br> 离开寝宫的朱棣，踉踉跄跄地来到徐妙锦被关的地方，深更半夜突然见到朱棣，奴才们各个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地行礼问安，他已经醉得走不稳路，含糊不清地指着门吩咐道：“开门！”<br><br> 侍卫立马将门锁打开，听到门外传来的声响，黑暗中蜷缩的徐妙锦缓缓抬起头，浑身上下因高烧而不停地颤抖，可理智却从未这般清醒过，下午朱棣的那一番锥心刺骨的话语，让她的灵魂都犹如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透心彻骨的凉。<br><br> 惨白的月光透过门照耀进来，屋内没有掌灯，到处泛着潮湿霉臭的气息。<br><br> 朱棣环顾一周，目光锁在角落处蜷缩的人身上。凝视一刻后，徐妙锦扶着墙壁起身，因潮湿的缘故，墙壁触手生凉，泛着一丝滑腻的水珠。<br><br> 起身后，她忍着欲裂的头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镇定。<br><br> “臣女徐妙锦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屈身行礼，可身子还未屈下，朱棣已经两个健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入怀里。<br><br> 门外的奴才识趣地将门轻轻关好，黑暗之中，徐妙锦惊慌地抬起头望着朱棣闪烁璀璨星光的眼睛，他的脸庞在夜里依旧俊朗，那是她魂牵梦绕了三年的人，她如何对他做到铁石心肠。<br><br> 不由得，她僵硬挣扎的身体略微缓和，他口鼻间呼出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体的滚烫透过罗衣传递给她，徐妙锦突然有些失神，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心中除了贪恋便只有痴迷。<br><br> 四目相望许久，朱棣紧蹙刀眉，喘着粗气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反抗？就因为我现在是皇上，所以你才不反抗的对不对？”<br><br> 他想起当初自己戏弄般地轻薄她，她拼死反抗的样子至今叫他心动，可是如今怀中这个乖顺柔和的女子，竟叫他莫名地火大。<br><br> “什么意思？”徐妙锦心底一抽，刚刚那一刹那的恍惚突然清醒过来。<br><br> “什么意思？朱允炆做皇帝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抱过你？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你曾投怀送抱过？！说！是不是？！”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双臂如铁钳一般死死将徐妙锦禁锢在怀中，她只觉得本就酸痛的身体，如今更是痛得恨不得立马死去。<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