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忽怒而起,枯木般的手指扼住青渐咽喉:“你是她什么人?!”
哪曾想到这般后果,青渐气噎着分辩:“我不是他什么人。”
这时门外帘动,一个身影闪近前来,手中利剑直取老者,竟是无为。
“休得放肆。”原本站在一边的孩童大叱,粉嫩的手中一把铁莲子兜头撒了过来。
无为惊变,剑花挽出一片密密的白网,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些铁莲子飞溅两面墙壁之上,居然都深深嵌入壁内。那孩童见他又要出手,双袖一抖,亮出一对奇怪的兵器。长有近尺,粗细若判官笔,顶端又带着如同莲花蕊心的小锤。无为因看他身手了得,不敢大意,全力以赴。
“云莲快住手!”老者急呼。
那孩童倒是听话,将兵器绞住无为的剑,再不出招。
青渐趁着老者分神手下略松,不禁脱口而问:“他是‘云莲童子’,那前辈可是‘阎罗惧’?”听到老者唤那孩童作云莲,青渐这才想起在江湖上听说的传闻:云莲本来的名号是“云莲公子”,靠一对莲花锤扬名江湖,就在十年前,修习独门秘籍之时经脉逆转。起初并无任何异状,不久后便发现身形缩小,竟然逆天而长。求医寻访到了“阎罗惧”门下,被收为徒,这才改号“云莲童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老朽的名号?”
“晚辈的妹妹是孙老前辈的孙女。”
阎罗惧好笑道:“这倒是复杂,难道你不是那死鬼的孙女?”
“晚辈的妹妹与晚辈是同父异母,实是不敢高攀。”
阎罗惧大笑一声,松开手:“高攀?你倒该庆幸不是他的孙女。”
抚着还有些发痛的脖子,青渐问:“前辈何出此言?难道前辈和孙老前辈不是至交好友么?”
“至交好友。”阎罗惧重复着四个字,眼神露出些沉浸在往事中的迷蒙,“五十年前,或许还是。”
青渐暗思,这其中恐怕又是复杂的恩恩怨怨了,但观青离留下的手札之中并无半点记载,提到“阎罗惧”时甚至用了“刎颈之交”四个字,其中多用“吾兄”来称呼,可见当时二人亲密交好。不过此刻看他既不愿提起往事,亦不想多做解释,隧笑而圆场:“孙老前辈已经仙逝多年,二位不管有何恩怨都该一笔勾销了。”
阎罗惧点点头:“也罢。”转面向无为道,“不过你小子竟然闯我药阁,又险些让云莲出手,这笔帐老夫不能就这么算了。”
“前辈,他不是有心的,适才都是误会,况且他也没有伤到令徒。”青渐急忙求情。
“哼。”冷哼一声,阎罗惧道,“他哪里是云莲的对手,不自量力。云莲好不容易压制住气脉,若为了这小子坏事,他死一百次也不够!”
青渐知这老者有些怪癖,当真硬来必不讨好,不禁跪道:“请前辈宽宏大量,饶过他。”
“你这么维护他,莫非他是你的情郎?”
青渐面上一红:“他只是路过,是晚辈的救命恩人。”
阎罗惧一笑:“算了。也怪老夫一时意气。就罚他给老夫担一百缸水赔罪。”
无为看了看青渐,开口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先治好她身上的毒?”
阎罗惧不由嗤笑,对青渐道:“女娃娃,你的眼光可不乍的呀,就这点气量的男人,成不了大事。”一边拿眼瞧无为,看出他隐隐怒色,自顾自的继续说,“老夫自命能把从坟堆里刨出来的死人都给医活咯,区区这点毒算的了什么。”
外面姜宁摇扇步入:“哎,鬼老头,你不会又要走吧,你让我的医馆还开不开了?”
“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这酒肉腻歪了,就得换换清爽的。”阎罗惧唤了声“云莲”,那孩童即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还不跟来?”阎罗惧收住脚步,头也不回道。
青渐会意,轻拍一下还在愣神气恼的无为:“走啦。”
楠儿在门外早听得真真的,扶着青渐的手喜笑颜开。
姜宁无奈着摇头命伙计备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的朝郊外去了。黄昏时分,车停在一处旷野。莲云扶着阎罗惧下车,青渐等也跟了上来。原来前面已是山路,遥遥望去约有百十级台阶。拾阶而上,两旁瑞草香花竟开的不合时节,似乎完全不畏这严寒节气。青渐虽读医书不下数百,却从未见过这等草木反节后的异事,暗暗咂舌,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还没张口,阎罗惧像是洞悉她的心意般,信口吟哦:“凡有灵者,皆可改运。四时颠倒,蕴而不发。朝长夕短,变幻无外。寒暑相替,自可萌生。”
无为和楠儿听时懵懂不知,青渐却明,这四句话既解释了此地为何反节侯的开花,又暗藏着有助于习武之人修炼的内家心法。默默揣摩一番,顿喜道:“多谢师父指点。”
阎罗惧定住身形,颇有些生气:“老夫平生只有云莲一个徒弟,亦是破格收在门下。何时答应收你为徒?”
楠儿生怕青渐再惹了老人不快,一并不替她解毒,连连摆手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下去。
青渐似是没看见般,抿唇笑道:“您都说了‘入吾门下’,可不是要晚辈拜您为师的意思么?”
笑了笑,阎罗惧转身冷眼看着她:“我何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