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灵者,皆可改运。在命格判词之中是个‘入’字。四时颠倒,四后即是‘五’字;蕴而不发,指得自然是‘口’,合起来就是‘吾’。朝长夕短,变幻无外。说的是冬夏令至,亦即两仪,两仪同出一‘门’。而最后一句,寒暑相替,自可萌生。”青渐看了看阎罗惧,接着说下去,“秋夏两季是萝卜种植的之际,‘卜’字上加了一横,是为种子出土,尚未萌发之意。师父,我解的可对?”
“你啊,聪慧有余,自信不足。”阎罗惧笑而转身对云莲道,“你又多了一个师妹。”
青渐喜得当下在石阶上一拜:“弟子陆青渐拜见师父。”
“青渐,”阎罗惧捻须沉吟,“不如就叫‘云蕸居士’。”
“谢师父赐号。”
这一路爬到山顶,一处天然洞穴石居呈现在眼前,偌大的瀑布如同门帘般遮挡了洞口两边,只在当中留有一条两人宽的吊桥通行。
走进内里,几间相连的石洞内各有简单的石桌、床、凳,只在洞口前垂挂湘帘做门。
云莲扶阎罗惧坐下道:“师父少歇,待弟子去做饭。”
楠儿笑上前道:“我来吧。厨房在哪?”
“我也去帮忙。”青渐道。
“云莲,你带他们两个去厨房,我有话要和云蕸说。”
“是。”
一时石室内只有青渐和阎罗惧二人。
“把面具摘下来吧。”
青渐听他这般说,定是早看穿了自己的易容术,乖乖的揭下面具。
阎罗惧看着她烧伤的面颊并不吃惊,问:“你可希望我恢复你原来的面貌?”
摇摇头,青渐答:“弟子其实只求安稳度日,奈何天意不隧,如今拜在师父门下,一切但听师父之意。”
“那好,为师便给你造一张脸。”
“师父再生之恩,徒儿没齿难忘。”
“你可会丹青?”
“尚可。”
“那就依照你自己的意愿画一张像来。”言毕从身后石柜中取了一只小盒递给她,“每日一丸,取此山中夜露饮服,七日内百毒俱消。此外,你每到十五月圆必有痛楚也可一并根除。”
“师父大恩,徒儿真不知如何回报。”
“因果随缘,去罢。”
山里的夜露重,草木吸收了一日的天地精华皆在月光柔和的催吐下凝结在叶片或花瓣蕊心中。青渐拿着小磁瓶耐心的收集着,间或抬头仰望一下星空。好美好美。远离的尘嚣,星更明更亮,天也更低更清朗,仿若一抬手就可以够到。如果能在这里渡过余生,真是太好了。
“你在做什么?”
“是你。”青渐扭头看是无为,感慨云,“我在收集夜露,一时间被这里的景色迷住了。有时候想想,人真的好渺小,不管再怎样高高在上、财亨权重,到最后总是敌不过天地沧桑、命运变幻。可是,就算知道最后一死的结局,还是有那么多放不下、舍不得,你说,是不是很傻?”
无为微微一笑:“是啊,就好比飞蛾,明知道扑上去会被火焰灼伤、飞灰烟灭,依旧义无反顾,因为我们活的是当下。”
“对了,你不是说你的脸受伤了么,师父说可以重新做一张面孔,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想一辈子戴着这张面具?”
无为转身不敢看她,道:“我习惯了。”
“罗聿。”轻轻的一声唤,他的身躯僵住。
“我不是。”
“你就是!”青渐转到他的面前,有些愠怒,“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你?”她注视着他,缓缓伸出手去,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脸,就在要摘下他的面具之际,他握住了她的手。
微不可闻的叹息,他自己慢慢的摘下了面具。那是一张完好的脸,没有任何伤疤。
真的是你。她眼中泪光盈盈。你还活着。
是我。却也不是我。背负着叛国罪名苟活,久而久之已经不敢再用真面目示人。如此胆怯、没用的我,又有什么脸见你。
“皇上已经替你平反了,为何你还不回罗家?”
“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回去,他们过的都很好。借用你师父的话,少我一个不少,我突然回去,他们反而会不适应。”
“你不担心你娘,她年纪那么大了。”
“有格岚隐在,她其实挺好的,只是——”罗聿摇摇头,用笑容来代替未说完的话。
只是你给不了她想要的,所以你没法回去面对。青渐在心里替他说。
“你呢?这次出宫是不打算回去了?”
“宫里太复杂,剑戟森森、云波诡谲,即使你不害人,总有人想害你。自保尚难,何谈安心自在。”
“可是你娘……”
“有青好在,我还算放心。再说,我已经操心太多,从来都没有真正过过一刻属于自己的生活。”青渐满怀憧憬,仰视夜空,“现在放下这些负担,终于可以好好的做一回自己,感觉好轻松。”想到什么,她神色微黯,“唯一遗憾的就是楠儿。我答应成全她和仲夏,结果为了我害得他们天各一方。”
“如果有缘,迟早都会再见。”罗聿说着,目光柔和的洒下。
青渐感激的一笑。谢谢你,罗聿。曾经我后悔过嫁给你,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你,你让我懂得人生没有想象中的圆满。生命的轨迹不因我们的意愿而改变,但我们可以放下成见,活得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