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青渐叫道。
无为闻声将马勒住,车停了下来。
青渐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面具下的双眼,冷声问:“是你么?”
“在下不知道姑娘说什么。”
“罗聿。”
楠儿在车内听到青渐念出这个名字,即刻震住。
“在下无为,姑娘认错人了。”
青渐眉动,猛然伸手去摘他的面具,无为比她更快的避开,一手擒住她的胳膊:“我好心救你,何苦揭人短处?”
“你真的不是罗将军?”楠儿从车上下来,也带着些疑惑看向他。这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是蒙着面,却很难分辨。
“在下已经说了不是。”
“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青渐目光锐利,丝毫不含糊。若是她没有猜错,那晚看到的黑影大概就是他。
“因为在下面容受损,怕吓着人。”无为低头道,“甚至自己也不敢看。”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我也不会逼你。青渐缓和声调道:“是小女子冒失了。”
无为松开她:“还是赶路要紧,姑娘的余毒未清,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位神医。”
楠儿再度扶着青渐回到马车上,几次想问,见青渐神情恍惚,也就不好开口。这样一路行到泽县,也就是那位神医隐居之处。几番打听,却无人晓得。
“世外高人多居于山野,不如向泽县周边的郊外寻上一寻?”无为建议道。
青渐点头,又道:“前面看看可有医馆,我想先备些药材。”
瞧得路边硕大的“千金堂”匾额,知是医馆到了,这边停下,青渐搭着楠儿的手下车进去。还未跨进门,一人就被推了出来。
“走走走,我们这是医馆,不是善堂,没钱还想看病抓药。”
青渐看那被推出的人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些疥疮,不免同情,上前冲那医馆内的伙计道:“医者父母心,怎么还择贵贱不成?”
伙计指着匾额道:“没看见么?‘千金堂’,没有银两就别来,愿打愿挨,谁也没逼着你来我们这儿看病抓药。诺,对面的看见没?”手一指角落一家寒酸的医馆,“那边便宜,还有赠药的,没钱的那边去。”
楠儿气呼呼的指着伙计骂道:“你!狗眼看人低!”
“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还做不做生意了?”一人悠悠的步出,声音透着几分威严几分闲散。
青渐一看那人,立刻呆住。
“主子。”楠儿小声的唤回她的神智。
那人摇着扇子笑得灿烂,正是绮霞阁里的狗腿子姜宁。分明是穿袄子季节,他倒做作的摇扇纳凉,真是恶心到家。咬牙切齿,青渐恨云:“你怎么会在这?”
姜宁仔细辨认了一回,看出是青渐,得意的将扇子一收,不辨喜怒:“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还得多谢你的皇上夫君一把火烧了绮霞阁,若不然我怎有机会白手起家,经营起这么大一座医馆。”
刘骆放火烧了绮霞阁?罢,那莲姨也不是什么善茬,烧了倒干净。青渐懒的再理他,扭头对楠儿说:“咱们走。”
“姑娘请留步。”一声脆生生的童音。
青渐好奇转身,是个面相团福,有些灵气的孩子,大约八九岁。只是依照他的年岁怎么也该称呼自己一声“姑姑”或者“姐姐”,但想着是小孩子,也不去多作计较了。
“我家师父想请姑娘进去一叙。”
青渐更加疑惑。
姜宁用扇子自敲着脑袋,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真是,那老东西又想做赔本的买卖了。”
“敢问你师父是这家医馆的主人么?”青渐出言询问。
那孩子摇头:“师父是挂名在医馆行医的,他说今日未时有位有缘人前来,务必要请到。”
“怎么?不敢进啊?”姜宁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拿话激道。
“谁怕谁?”青渐瞪他一眼,跟着那孩子进去。
楠儿见着主子和姜宁不对盘,料他不是什么好人,亦朝他“哼”了一声,追上青渐。
“这位姑娘还请留步。”那孩子笑得十分有礼,一手拦住楠儿。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姜宁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展开扇子,轻轻扇道:“你以为那鬼老头什么人都见啊?连我想见他都得预约。”
楠儿跺脚生气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不给进就不给进,稀奇巴拉。”
另一头青渐在那孩童的引领下进得内室,里面布置的简朴素净,若有若无的药气浮荡在空中。及至堂中,一方古榻上端坐着须眉皆白的老人,青渐俯身微微行礼。
一根红色丝线陡然从那老者袖中窜出缠上青渐的手腕,她还不及惊叫,红线已被主人收回。
“附子、天雄、鬼臼、钩吻、乌木、伏龙肝、地胆、桃奴。”老者报出一串药名,竟是先前青渐胡乱配制成的毒药成分。
“前辈果然了得。”青渐感慨佩服之下竟忘记常礼,作出男子的一揖。
“可惜啊,可惜。”
“前辈是说我中的毒没有救了?”
“非也,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倒有一番作为。”
青渐不置可否,反而道:“是否有所作为且不论,晚辈却有一问,这千金堂如此趋炎附势,前辈怎会甘心居于此处?”
老者哈哈大笑:“痴儿。汝只见其表,未观细微,须知世事岂是如此简单,枝节缠绕、攀腾附索,比如这钩吻既是剧毒,又可治痹痛疮疖,你说它是好是坏?”
青渐一悟,心下通明,带着几分试探道:“不知前辈可认识‘毒医王’孙策,孙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