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理不清头绪。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刘骆,嘱咐仲夏:“皇上若是醒了,你派人来知会我。”
“好。”
天气一天凉过一天,晴明的节侯让人一扫之前雨霾的烦闷,刘骆的病也好转起来,不似先前的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玉嫔娘娘到——”
在榻上闻得人传,刘骆忙忙的钻进被窝假寐。青渐近前发觉他是装睡,满心好笑,故向李德才道:“既然皇上还睡着,本宫先回去了,这盅玉竹汤等皇上醒了记得热一热伺候他喝下。”
刘骆听她要走的意思,赶紧出声唤:“阿渐。”
“原来皇上醒着啊。”青渐忍笑走到跟前。
“朕怕朕的病好了你就不来了。”他一股脑的坐起来拖住她的手,“不要走好不好。”
青渐轻斥:“皇上,别孩子气,小心奴才们看见笑话。”
“谁爱笑谁笑去,朕不管。”
李德才和楠儿都偷偷发笑,侧过身去。
青渐哄道:“若是皇上觉着好点,不如出去走走,老闷在屋里也不是。”
“那你陪朕。”一副耍无赖的口吻。
“先喝了汤,还没冷,省得等会又要热。”
“那你喂朕。”
“……。”
“你不喂朕就不喝。”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青渐咬牙低低恨道,抽出手走去端汤。
一匙舀起送到他唇边,道:“妾不方便吹,皇上自个试试可烫。”
刘骆定睛看她,神情恍惚的呢喃:“阿渐。”
“嗯?”
“你有白头发了。”他笑笑。
她也笑。这么多年过去,吵吵闹闹到如今,时光偷走最好的年华,剩下不多的岁月是否能一笑泯恩仇,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过。希望吧。
花园里,她扶着他慢慢的走着,草木带着深秋的气息,像是他们的心声——繁华落尽后的回忆,怕不过如此。
他轻语询道:“阿渐,你说如果我不再是皇帝,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而居,白日耕作诗画,夜晚对酒当歌,可好?”
青渐微笑,她也向往这样的日子,可是好难好难。怕他难过,她点头应声“好”。
他舒展眉目,仰面而叹:“真好。”
太熙七年十二月,帝下禅位诏书,欲传位于康王,满朝劝阻声重。
“姐姐,你快求求皇上吧。皇上说要和姐姐隐居山野,抛下我们母子不说,还有后宫一众姐妹,你叫我们情何以堪那。”跪在脚边的是陆玉婵,已经是六甲身孕的体型,哭得花颜失色。她身后更有一众妃嫔嘤嘤啜泣。
她本以为刘骆只是说说,竟真的做了,是他想的太天真,还是世间之事太过残忍。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她扶起陆玉婵安慰道:“你都这样了还不保重些,皇上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们都回吧。”
晚间,刘骆行至芙清苑,青渐道:“有些事想想就好,何必当真。”
“难道你以为我只是说说?或者你觉得我是恋栈权位之人?”
“玉婵就要分娩了,皇上不想看着孩子出生么?还有后宫姐妹们,你让她们如何自处?”
烦躁绕上心头,刘骆闷闷的喝口茶,涩。人生就如这茶吧,看时美,闻着香,到了口中只留下苦涩的滋味。他不想再被这些无谓的人和事牵绊,偏偏这些他不想要的东西怎样也甩不掉!早前他分明让人送了避子汤给惠嫔,还是让她珠胎暗结,他一度以为是天意,这会想想能办到这件事的,还有谁?没有办法恨她,要恨便恨自己不够狠心决断。认真的看看她,道:“也罢,等她诞下孩子再说。”
雍和宫。
“禧妃娘娘一向深居简出,今竟专程来看华月,真教华月受宠若惊。”小小的人儿微微一礼,言语犹如成人般犀利。
禧妃听得她的酸意,知她不喜自己,也不恼,自坐下:“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公主还当没事人一样,难道不怕他日落得个和亲远嫁的下场?”
华月嗔目:“你是何意?”
“本宫至多就是变成太妃,反正皇上也不大宠幸本宫,只是换个名份,实质没有什么差别,可公主不同,虽说康王是您的亲叔父。”
“众臣不是极力劝阻父王禅位了么?”
禧妃拨弄着小指上的护甲大笑:“所以说公主还小,不懂得世事险恶。只要她在一日,皇上存了这个心思,还不是迟早的事。”
华月眉色冷下:“她的命还真硬,怎样都死不了。”
“那是暗着,若是明里她犯下连皇上都保不了的罪……”
“父皇怎么着也会留她一命。”华月嘟嘴恨道。
“那就要看她犯的是何罪了。”禧妃双目故意落在自己带来的那盒点心上,流露出明显的暗示,“还有,那个惠嫔,就算公主再不喜欢,也得露出些好来。”狡黠之光跃动在眼中,“有时候对你有利用价值的人,还是得好好对待,不是么?”
华月会意,甜甜一笑:“谢禧妃娘娘指教。”心底终究冷哼一声:敏姨的下场你不是没看到,栽赃陷害这等把戏父皇会看不出么,想拿我当枪使,做梦!
待禧妃前脚出了宫门,华月后脚便命人将她送来的点心原封不动的送到惠嫔那去了。
“我倒想看看所谓的姐妹情深是不是真的敌过利字当头。”小人儿唇角弯弯,笑得天真,内里那丝算尽机关的底蕴让人心酸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