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命运大抵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百般追求却不得,有的人不争不求却唾手可得。世间的命运亦是公平的,求不得的有求不得的苦恼,得到的亦有得到的难言之隐。
“娘娘,你说皇上好端端的派她出巡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皇上的心思左不过是那样,还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娘娘的意思是……”
“咱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自然有人会动手。你就等着看吧。”婉嫔拈起一片雪梨咬了一口,笑,“甜,今儿的梨真甜。”哪里还有半点病怏怏的模样。
炎热天气赶路不是件舒服的事,青渐早前在外行走习惯了倒也还好,楠儿一直处在宫里没这样劳碌奔波过,大半日下去就有些暑气上头。
看她脸色不好,青渐赶紧命停车歇息:“你还好吧?”
取出药和水来,楠儿忙接过:“哪能让主子服侍奴婢,奴婢自己来。”
“都这样了,还逞强。”一面按住她不让她乱动,将药丸与她含在口中祛暑,一面倒些水出来绞了块湿帕子敷在她额头。
车外仲夏看看日头,建议道:“主子再忍忍,前面就是驿馆,到了便可宿下。”
青渐点头,一时又接着行进,好容易挨到驿馆。驿馆主事见着是奉皇命而来的,殷勤万分,菜馔丰盛,细到连送绿豆汤这等小事都亲力亲为,唯恐招待不周。这样走了几日,就快到地头,忽下起暴雨来。车马陷入泥泞难以前行,只好先弃了,往就近一处庙宇避雨。
“施主里面请,鄙寺简陋,还请几位将就一二。”住持让进众人,带到后厢。
地方虽简,却是清雅安静,青渐看得墙上挂的一幅画,月下风清云和,几根青竹并笋芽,题诗是谢眺的咏竹:窗前一丛竹,清翠独言奇。南条交北叶,新笋杂故枝。月光疏已密,风声起复垂。青扈飞不碍,黄口独相窥。但恨从风箨,根株长相离。
念着诗句有感,万千思绪交错,再看窗外豪雨霖霖,直似人心。
这时一个小沙弥端了姜汤过来:“师父让我给施主送点驱寒汤。”
青渐饮去,十分冲口,不如宫里熬制的添加了红糖,几乎辣出泪来。心道:在外终不能讲究,硬着头皮喝下,并谢了。
这边将物事安置妥当,见雨势仍无减缓之意,隧决定暂且在此盘桓一晚。因闲着无事,青渐唤得楠儿同去大殿参拜。那殿四角立了天王,中间供奉的是如来,神伟威严。青渐跪拜,暗祷:但愿佛祖保佑此去平安顺遂。又叫楠儿取出些银钱捐了香火。之后在斋堂用完斋便各自歇下。青渐素有择席的毛病,故而辗转未眠,直至后半夜才恍惚入睡。睡梦中听得叮当作响的声音,惊起,推开窗看,外面雨已停,却是一片打斗。来者是一群蒙面人,招招狠毒,张震、仲夏带着几名侍卫正奋力剿杀。
楠儿亦醒了,慌道:“主子可如何是好?”
青渐定了定神:“此处离府衙大约四、五里,一会见机行事,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求援。”
“那主子你……”
“我好歹有些功夫。”青渐怕她不听自己的,故而诓骗。她的功夫也就剩下几手点穴和暗器,根本难以敌对。
“那主子千万小心。”
二人弓着身子,趁乱去寻后门。蒙面人中有看见是女子,立时杀将过去。青渐将楠儿护在身后,左右避让,仲夏见状抽身来护,口中嚷道:“主子快进屋躲避。”
青渐只得拉着楠儿退避,刚要进屋,四下箭矢乱飞,竟俱带火,顿乱作一团。
楠儿吓得直哭:“主子……”
青渐暗思:这伙人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会他们的人还在里面就放起箭来,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莫非这回真的在劫难逃?正恨无奈时,有人自后拍她一下,猛回头,竟是住持。
“施主快跟老衲走。”
青渐忙拖着楠儿紧随其后,见他将自己二人带到大殿,甚是奇怪。那住持掀起供桌前的绸布,搬开地下的砖块,一处地道豁然呈现,他催道:“二位快些,此处直通城门。”
不及细想,道了声“谢”,青渐擎了根烛自地道而入,楠儿亦跟着下去。住持见她二人去了,忙将地道又掩上。自念了声佛号,坐在蒲团上敲起木鱼。
火势渐起,那些出来灭火的小僧皆被蒙面人所伤,亦有胆小的躲在角落不敢动。一场厮杀下只剩张震和仲夏二人,最后也被逼退到大殿。
“那两个女的呢?”蒙面人喝问。
“定是被这老家伙藏起来了。”蒙面人的同伙道,同时欲剑指住持。
张震和仲夏急上前架住,再次纠斗上。住持纹丝不动,依旧闭目诵经。
一声锐利的口哨划破夜空,那些蒙面人顿住手纷纷撤退,仲夏一剑拦下其中跑的慢的一个,哪知还不及审问,那人已倒地抽搐而死,原是咬毒自尽了。仲夏恨恨的上去摘下他的面罩,实是陌生。外面忽拉拉的火把进来围住,恰是青渐领来的官兵。见青渐无恙,仲夏长舒了口气。
那后厢房早被火烧得只剩瓦砾,遍地尸骸亦被抬出去清理,其状惨淡。
“到底是何人要杀主子?”楠儿后怕不已。
张震蹲身仔细查看那些死去的蒙面人,忽指其中一人的臂膀言:“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