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琳宫出来,陆玉婵只觉得脚步虚浮,翠环在旁扶住:“娘娘您没事吧?”
“走的急了些,不碍。”自稳住身形,仰首望天,云霞如火烧,绚烂不比。思去:婉嫔怕事,又甘心居于嫔位,实在不可依附。求人不若靠己,根基还是一步步打牢的好。立定主意,恢复如常,笑道,“走罢,皇上这会子大概还在,先去花园绕绕再回去。”
二人走到花园,此季正是栀子怒放,一片雪白如玉,沁心入脾。陆玉婵看着花海,信口吟哦:“玉质冰清绝世立,娇俏婉心与谁同。自品花中最风流,不争颜色谄媚俗。”
“好个‘不争颜色谄媚俗’!”赞声响起,竟是康王。
陆玉婵羞色泛起,福身云:“王爷见笑。”
“本王听说婕妤宫中添了新人,如此还能耐住本性不妒不求,实属难得。”
陆玉婵素未与他多打交道,只远远的会过一面,亦不知他所言何意,一时尴尬无语。
康王哈哈大笑:“看来本王孟浪了,婕妤娘娘自便,本王和皇上还有一局棋约,失陪。”
望着康王的背影,陆玉婵心中一动,淡向翠环附耳数语,又自亭中坐了一刻才缓缓折回朝露宫。抬脚进门,听得里面笑语,正是刘骆、青渐并康王,好不刺耳。陆玉婵权且作不知,只往自己屋里去。
“观棋不语真君子,娘娘可别再出声了,不然小王又要输了。”
“我才不是什么君子,小女子尔。”
“啧啧啧,皇兄,这可是你的不是了,说好赌棋,这二打一可不公平啊。”
刘骆眯眼笑看他二人斗嘴,见说到自己,方云:“还不都是你小气,一副白玉棋子都舍不得送你皇嫂。”
康王笑而大呼冤枉:“皇兄你可没说明白啊,要知道是皇嫂要,本王哪里敢不割爱?”
青渐也笑着轻捶刘骆:“你可是会赖人,分明是自个想,偏扯上我来说嘴。”
“你我还分什么分?”说着一把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羞得青渐赶紧挣扎着站起,轻叱了声“胡闹,让人笑话。”
“哪里,本王羡慕还来不及。今日的棋局不算,不过这棋子小王改日必当奉上。”说着起身一揖,辞道,“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小王若再叨扰就有点不识趣了,给二位腾个地。”
“等等,朕找你来不只是下棋,还有别的事。”刘骆肃色。
稍稍一愣,康王明白过来:“那臣弟先去书房候着。”
御书房。
“皇兄要立她为后?!”
“难道不行?”
康王面露难色:“不是不行,是根本就行不通啊!”
“朕就是知道难,所以才找你商量对策。”
“论家世,她朝中无人;论分位,她不过是个才人;论子嗣,亦无所出,这,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嘛。”
“朕要你办到!”刘骆冷声喝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要在十日内看到上书奏请封后的折子。”
康王摇头叹:“皇上,那你还是直接降罪臣弟吧。”
“真的办不到?”刘骆眼里那丝希冀渐渐暗下去。
“俗语说‘一口吃不出个胖子’,皇上若是没那么心急,倒也不是不可能。”康王卖了个关子,才道,“眼下就有个大好机会,皇上可以派她出巡安抚修筑堤坝的工匠,若是民心所向,晋升之事也有充分的理由。”
刘骆审思片刻,笑拍了下康王的肩膀:“就按你说的办!”
次日,青渐即接到代君出巡的旨意,心中忐忑。
楠儿忙着帮她收拾行装,口中念叨:“这暑热天气的,皇上怎会想到让主子去干这苦差,按说也是地方官员的事,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青渐斥她:“少乱嚼舌,把那避暑祛湿的药多带些,其他的行装越简单越好。”
正说着,刘骆进来,歉疚云:“未及和你商量就下了旨意,你不会怪朕吧?”
摇首看着他,替他正一正衣领:“夫为天,你说的我一定照做就是。”只有顺着你的意思,我身边的那些人才能安然无恙,不是么?她暗暗苦笑。
握紧她的双手,他感动云:“这一趟确实辛苦,朕也是万般无奈、千分不舍,但朕向你保证,绝对会不虚此行。”
青渐嬉笑问:“难道说有何旷世奇景等着妾?”
“比那还要珍贵,天下之间,独一无二!”为了让你独步后宫,成为朕名正言顺的皇后,阿渐,你就先委屈一刻吧。
对于我来说,天下之间最珍贵的是什么?心。青渐看着他的眉眼,暗道:你能给的,我受不起。太过沉重,踏着无数生命,还有我最渴望的自由。你可知不能对你完全吐露心声的我,有多痛苦,多难过!对着你不得不作出你喜欢的样子,那还是我么?或者你爱的,一直都是你所想象出的那个我。
“让楠儿陪着你,还有仲夏、张震也会随行。缺什么就和内务府说一声,路上自己小心。”刘骆不厌其烦的叮嘱她,“明日,我就不送你了。”才相聚,又别离。他们的人生不停的经历着同样的戏码,每一次都是如此无奈,如此感伤,他怕那一送就不忍让她去了。
“恩。”青渐颔首,安慰他,“来回也就一个月时间,皇上自个也多保重。”
“阿渐。”紧紧紧紧的抱住她,像是手一松就要失去般。
青渐不禁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