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映月意外的一怔,在他想来这行当的幕后主人该是身形魁梧彪悍的壮年,或是富态精滑的年长者,最不济也是鹰眼、笑面虎之流,怎料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暗暗咂舌,云:“正是在下。”
少年看了他一眼,胸有成竹道:“若是阁下输了,便要留下永世为奴,你名下所有的东西都归我。”
“若我赢了呢?”
少年莞尔:“同样。”
“一言为定。”
青渐看这二人各自信心满满的要一决雌雄,想阻止是不可能的事了,唯有祈祷安归映月可以侥幸胜出。周围旁观的人比当事人还要兴奋、紧张,气氛变得异常诡谲,她居然平静下来,有种抽离事外的感觉。是对他有信心,还是将输赢结局看得不那么重,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庄家满头是汗,摇骰子的手微微发抖,他可不敢出什么岔子,一个错便会将自己的主人给卖掉。
像是看不下去了,少年走过去轻轻夺过骰筒,温和的笑云:“我来吧。”
庄家闻言如获大赦,退到旁边。
“你是买大、买小?”少年坊主边问边摇起骰筒。
看他手法娴熟,安归映月心里多了几分敬色——这人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骰子耍得又是极溜,端的不可小觑。面上作出无所谓的神情:“刚说了,买小。”
“确定?不悔?”少年眼里一丝狡笑,手里挽起个花,将骰筒轻轻抛起飞到半空,引得众人仰望。
“不——悔。”安归映月口吐二字,似是轻松,却不敢懈怠,侧耳细听骰子的动静。
转,还在转,照这个速度,停下来的时候刚好是三个六,豹子。他微微一笑,中指轻弹,一股无形的内力击中了骰筒,使得骰子旋转的速度加快了一倍。若此,摇出的骰子数就大大不同了。这样微小的动作在旁人是完全没法察觉的,除了青渐和当事人双方。少年坊主知道遇上劲敌,眉头一跳,伸手去接骰筒,手腕间暗暗调整一个角度,扭转局势——摇不出豹子至少也得是个四五六——反手扣在桌上就要打开。
安归映月抢先一步摁住他的手:“别急,这么大一宗也让大家伙沾带点好处不是?若是在下赢了,这里其他人欠的债一笔勾销如何?”趁着说话的当口,他已悄悄用内力带动骰子再次转动。
少年一惊,一面暗暗用内力相搏,一面轻松如常道:“这个自然。”怕再斗下去占不到好处,他忙问,“可以开了么?”
“开吧。”安归映月弯起笑意松开手。
众人都是捏了一把汗。揭开看时,是三个六。少年大喜。
众人还未及反应,只一眨眼的功夫,三个骰子皲裂开来化作一堆齑粉。
“哦?这可是一点都没有,该算是小吧?”安归映月得意的盯着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少年面色瞬变,身后一众打手跃跃欲出,只待他一声令下。周遭的空气顿然凝滞,有胆小怕事的开始慢慢朝门口挪,青渐暗道不妙,亦攥紧拳头做好开打的准备。
少年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一人出来拱手让道:“各位,今天东家有要事处理,各位请先回。”
众人晓得是要清场结算,哪里敢留,一时作鸟兽散。
静。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少年淡淡的看着他二人,也不动作,也不言语,让人感受到一股强大而压抑的气场。
“愿赌服输,莫非你要悔了不成?”安归映月不为所动,依旧用言语激他。
一阵爽朗的笑声,少年坊主朝身后的人交待几句,走到安归映月面前:“你赢了。”顿了顿用低到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不过,是使诈赢的。”
安归映月笑得灿烂:“十赌九诈嘛。”
拍拍手唤人取过厚厚的三大本东西,少年道:“这是我名下的赌坊、酒坊、乐坊的账簿,请主人过目。”
“唔。”安归映月惊讶的神色闪过——这家伙还有点家底嘛——懒懒的说,“还是你打理就好,我最头疼这些琐事。啊,你叫什么名来着?”
“小人薛白。”
看看薛白,又看看青渐,安归映月用手来回指着他二人:“范青。薛白。小青,小白。很好很好,从今往后你们俩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
青渐见此情形稍稍松了口气,暗思:银子的事暂且解决,可经过今日之事,恐怕全城人都知道他们的行踪,想那张震不笨的话找到她是迟早的事。不觉眉头攒起。
薛白看出她的心事,问:“小青如何闷闷不乐?”
“哦,他是怕被绑回去洞房。”安归映月替她回答,言辞里透着戏谑。
“呃。”薛白微愕,大概猜到几分,忍笑云,“看来主人在此也不会逗留太久,小人这就命人准备行装,随时可以出发。”
青渐听薛白这么说,心情好了些,热心道:“那我也来帮忙。”
薛白浅笑,同青渐一起去后面挑马。见青渐站在一匹青色的高头大马跟前很是喜欢的样子,薛白不禁笑说:“姑娘好眼力,不过那厮烈性子,怕姑娘驾驭不了。”
青渐惊看四下,只有他二人,定定神,反问:“你叫谁姑娘?”
近前一步,薛白低笑:“难道你不是女人么?”
这薛白身高只比青渐略高几寸,气势却是逼人,青渐不自主的倒退两步。她的易容术虽不算精湛,也不至于这么容易穿帮,何况只是个才认识的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倒不是看出来的。”薛白笑了笑,透出不符合年纪与外貌的江湖浪子气,“我是——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