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穗来报,说是旧宅的黄管家传的急信,陆家二小姐没了。青渐脑仁里一阵发涨。没了?怎的会?她还那样年轻,怎么突然就!
“这信准么?可说是什么缘故了?”青渐焦虑的问。
小穗摇头:“只说了这些,余的说是主子去看了便知。”
青渐扶住楠儿道:“快,和我去禀了皇上,我要出宫。桂枝先回去找几套素服出来备着。小元子赶紧去套车。刘嬷嬷年长知道还要备些什么,扶桑、小欣子你们跟着去打下手。”
众人听了无不按令行事。这边请完旨,换上素服简妆,青渐携了刘嬷嬷和楠儿一同出了宫门,由小元子驾车直奔许家。许家门头已挂了白灯笼,开门的仆从一身麻衣,青渐知道必不得假,心痛哀然。行到灵堂,许飞在前面领着哭丧,许家老太太哭得声噎气短,旁边小丫头忙着扶她回去歇息。青渐上前去烧了纸,拜了拜,泪不觉的滚下。楠儿和刘嬷嬷不敢哭的太过,只怕引得她更伤心。
哭了一回,青渐悄悄拉过青离的丫头雅儿问:“什么时候的事?是怎么个情形,好好的一个人,怎说没了就没了?”
雅儿本已止住泪,见她问,又哭,抽噎:“是昨儿。小姐,小姐死的好惨。她是,是从楼上摔下来的。”
“啊?”青渐愈加疑惑,“当时你可在场?”
“本是在的,小姐因说嫌风大,让我去取披风。回来时候……”雅儿哭着说不下去了,青渐也明白了大概,道,“我想去她的房间看看。”青渐隧和楠儿、刘嬷嬷说了一声,单着雅儿一起去往青离的屋。
屋里东西都没动过,似乎主人前一刻还在。青渐不无感慨的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低向雅儿认真问:“你家小姐的事情你可知道?”
雅儿轻“啊”了一声,然后低低回道:“大小姐你都知道了?”
青渐点点头,不无猜测:“她是因为这个才——”
雅儿摇首:“我也不知道,只是恍惚听见姑爷和小姐他们两个吵了一回,后来那个戏子就不来了,小姐精神日日懒怠下去。昨儿午后反是兴致好起来,说要园子里走走。谁知道——都怪我不好,就应该察觉到……”眼里不禁又泪意潸然。
“不怪你。”从她言语猜出大半,青渐默默哀叹,替她揩了泪,“可怜诚儿了。她竟没交代什么吗?”
雅儿回想了半天,说:“她素日要紧的东西都装在一个箱子里,昨日乱成一团,我倒没想着仔细瞧瞧。”转身开柜去找箱子。
待翻出箱子打开,里面厚厚一札书俱是医术之类,最上面一封信笺赫然写着“姐青渐亲启”五个字。雅儿忙递给她。青渐抽出信纸读去:姐,若见此信时,想必我已去了。姐不必难过,红尘于我只是牢笼困锁。诚儿日后就拜托给姐姐。箱中所有书籍若姐姐不弃,尽可一览。此外,还有一丸我生前配制的妙药,日后可救姐姐性命,只但愿莫要用到。离上。
原来她都打算好了的,青渐暗叹。收了信,问雅儿:“她托我照顾诚儿,我自会带了去,你日后却如何打算?”
雅儿扑通一跪:“但求大小姐也带我去吧。”
“你是陪嫁丫头,我带你去不难,只是按理她不在,你是可以扶正的。你不愿意?”青渐虽听青离说过雅儿之事,但究竟没问过本人,便出言试探。
“这家子怕和虎狼窝也差不远,大小姐要是不疼我,便教我死在这儿吧。”
“也罢。你就跟了我。”青渐扶起她,“你倒是实诚,还管我叫小姐。”
青渐回了灵堂,恰见着母亲刘兰芝带着福叔过来吊唁,刘兰芝眼垂泪哭扶着棺木,口口声声的哀叹:“我的儿啊,你怎的就这样早去了,叫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青渐上去搀起刘兰芝坐下,劝:“母亲莫要伤心,这也是各人的命。”
刘兰芝点点头,泪依旧不断。青渐安抚了她一阵,又对许飞说自己打算带诚儿和雅儿走的事,许飞虽百般不愿,却惧她的身份,终唤诚儿过来问:“你姨娘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许诚已有近七岁,生的白皙腼腆,素日里也未多见过青渐,此时见着倒也不觉生疏。小人儿看看青渐,又回头望望父亲,点了点头。雅儿牵了他的手走到青渐身边,许飞竟心头酸了酸,背过身去偷偷掉了滴泪。
青渐不意许飞也有如此舐犊情深,蹲下身在许诚耳边轻道:“去给你父亲道个别。”
许诚听话的上前跪下,口里说:“儿子给父亲叩头了,今日拜别父亲,望父亲多多保重。”
许飞怕人见着自己狼狈样,哪里敢回头,手朝他挥挥示意他走。
为着丧事还未完结,青渐隧将雅儿和诚儿托给旧宅的黄管家,自又回宫,只待发丧后再择时和刘骆说了,好接诚儿入宫养着。青渐将从府邸出来时,诚儿忽跪下云:“姨娘请留步。”
青渐见他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很是喜欢,又心疼他,蹲下身捧起他的脸:“跟姨娘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许诚并不起身,眼里有着孩童少有的成熟:“我娘嘱我,她若有一天去了,姨娘便是我的亲娘,所以儿子要给娘磕头问安。”说着当真磕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青渐又是震惊又是感伤,青离,你让我说什么好。
许诚磕完见青渐犹怔着,以为她不悦,急道:“娘是不喜欢儿子?”
青渐回神笑着:“没有。诚儿最乖了,娘很喜欢。”说完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抚着他的头,竟如同自己亲生骨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