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了焦距的眸子慢慢回转过来:他还是那样没有变,岁月似乎格外的优待于他,少有风霜的痕迹留下,又或者是身处帝位在饮食起居上优于常人。尽管此刻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依然无法掩盖他的英气。
“阿渐?”他小心的唤着。
她笑,那笑苍凉无比:“我回来了。”
他胸口起伏不定,激动夹杂着喜悦和伤痛,眼神在她身上来回的巡视,像重得遗失的瑰宝。良久才轻轻拥住她,笑泪:“谢谢你,谢谢你回来了。”
没有提孩子的事,她自来是聪慧而隐忍的,既然能记得过去的种种,这样的悲伤不提或许对她才是最好的。他笑着拭去自己的泪:“阿渐,你饿不饿?我让她们给你煮你最爱的酒酿丸子?”
青渐微微点头,靠在他的肩上。从前的已经都过去,现在和将来她要好好的想一想,再也不能如此糊涂的过下去了。
一会,酒酿丸子端了上来,刘骆亲手喂她,她吃了几口道:“阿骆,我有事求你。”
刘骆放下汤匙叹:“你我之间何来相求?”
“我想出宫。”
心里咯噔一下,刘骆凝眉疑惑:“你要走?”
“我想给孩子做场法事,还想顺道回去看看家人。”
放下心来,刘骆道:“知道你想楠儿她们,我一会让人传她们进宫伺候,至于其他的事,等你将歇好身体再说。”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刘嬷嬷和楠儿便来了。三人见着,感从中来,远远的二人行了礼只不敢越矩。
知道自己在时多有不便,刘骆笑说:“你们陪她说说话,朕回头再来。”
“恭送皇上。”
楠儿见皇上走远,泪眼汪汪着上来道:“公主,不是,应该叫娘娘了。娘娘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楠儿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刘嬷嬷忍住涕泣,像是对着亲闺女般拉住青渐的手,不住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叙着别后的琐碎,一时忘了时间,扶桑进来禀:“娘娘,陆美人在外面求见。”
青渐拧眉,淡道:“让她回吧,我不想见。”
“她跪着不肯起,说是娘娘若不原谅,再不敢起来。”
“你去和她说,就说——我精神倦怠已经睡下,改日再见。”
扶桑诺着出去。
刘嬷嬷进宫前便略听见些原委,此时看青渐如此冷待陆美人,低言:“娘娘疑惑她是有心为之?”
青渐冷笑不已:“除了你俩个,别人跟着我的时间都不长,信不得。何况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后宫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没要我的性命去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扶桑恰巧走的慢些,这番话听到耳朵里不觉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外面陆美人见着扶桑出来,急问:“姐姐可愿意见我?”
扶桑本就心下不爽快,此刻更是十分没好气:“亲疏有别。别怪我没提醒小主,你们才做几日的姐妹,若是相安如懿倒也罢,偏出了这样的事,莫说是她,就是我也疑心多着呢!”
陆美人泪涟涟道:“姐姐若不信我,我便跪死在这儿算了。”
扶桑哂笑了一回,也不理她,转身离去。
翠环疼惜自家主子,看她跪了许久,劝说:“主子别这样了,人家不领情,何苦白熬坏身子?”
陆美人唾她:“糊涂东西,当日是谁从瑞云殿救了我,怎的今日就忘得一干二净?姐姐伤心难过是必然,她若是不拉着我,也不会小产,说到底是我害的她,便是她怨我也是该的。”
“主子……”
陆美人说着当真跪而不起。
到晚间刘骆来看青渐,猛见门口跪了两个人影子,看不出是谁,不禁喝问:“你俩个在那里做甚?!”
二人慌跪着转身俯首叩头,陆美人低低禀道:“妾在此等候姐姐发落,惊扰了圣上,罪该万死。”
刘骆“哦”了一声,走进屋里。见青渐正和楠儿说笑,精神好了许多,他也喜上心头:“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楠儿行了礼,回道:“娘娘问起小侄子的境况,奴婢说了个趣事,逗着娘娘笑了。”
“也说与朕听听?”
楠儿屏住笑,认真说了起来:“那日奴婢和刘嬷嬷去看那孩子,因见他会说好些话了,奴婢就逗他问‘让你娘再给你生个小妹妹好不好?’皇上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定是说‘不好’。”刘骆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正是呢,”楠儿笑揉着肚子接着道,“谁知道他还有下文”,说完学着孩童的奶声奶气,“‘娘再生个西瓜,好。’”
刘骆听了“噗”的喷出满口茶来,实实的呛到,不住咳嗽。
青渐坐在床上用帕子掩口浅笑:“还不快替皇上拍着。”
楠儿忍笑上去伺候,刘骆笑咳着摇手:“不用,不用,只下回再说笑话时千万提醒朕不要喝茶。”顿了顿又问,“陆氏跪在外面你可知道?”
面色暗了暗,青渐点头不答。
楠儿知道她不便多言,抢在头里说:“这是她活该,娘娘平白受了那么大苦都是她害的。”
刘骆隐约也听见下人们说过些,终究不忍,隧委婉劝她:“不管她是有心无心,总不至于让她一直跪在那,或要打罚了去也就是了。”
见他求情,青渐淡淡一笑:“我倒不是怪她,她自己心里有坎过不去,教她跪一跪也好去了她的心病。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便让她起来吧。”说着唤扶桑去命陆美人进来说话。
那边翠环扶着陆氏颤颤巍巍的进来,又是深深一跪:“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扶桑,扶她起来吧。”青渐靠在床头神色飘忽,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