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休止的欢愉醋翻了整个后宫,就连次日来侍候她的扶桑也用别样眼神看她。
“怎了?”坠儿神色淡然。
“娘娘,您就不怕——”
“怕被人诟病?”坠儿打断她的话,冷笑。只怕过了今日,那些人都要抚掌欢庆了,她还哪有必要去杞人忧天。
“须得防着小人口舌,现下虽是圣眷优渥,总耽不住他日……”
“会么?”坠儿慌道,“你也觉得皇上将来会不再爱我?”问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分明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会又那么在意他的想法。
扶桑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娘娘多虑了,皇上痴情的很,据传言娘娘获封之前,后宫从来无人被宠幸过。这可是宫中不让提及的禁忌呢。”
坠儿暗惊,他真做的出!是了,他昨夜那样疯狂的要她,非情深不得若此。她胸口钝痛,下意识的伸手按住。好容易抑制住心绪才嘱她:“既是禁忌,就不要说了。日后凡事要小心,莫让人抓到把柄,否则连我也保不了你。”
“娘娘?”扶桑觉出她语气不对,插完最后一枝簪子,皱眉看向镜中的她。
坠儿强笑:“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去帮我研墨。”
“娘娘是要写字还是作画?”
“练练字,怕生疏了。”
这厢铺开宣纸,笔蘸徽墨,洋洋洒洒写了几字,自个看时居然写的是:黄花羞作无情死。
扶桑略认得几个字,见了这般写,不由看向她,欲出言相劝:“娘娘——”
坠儿将那纸团成一团,搪塞道:“不过是伤春悲秋的词句,胡乱写着玩。两顿并了一顿,这会子胃里亏空着,你帮我去要碗菊花粥来,配些小菜,咸津津的好下饭。”
“那就姜米、盐豆、泡笋丝三样,再加一笼子水晶虾饺。”扶桑提到吃立刻又来了劲头,笑替她拿主意。
“你倒比我会吃。”
“从前在御膳房待过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快去罢。”
“哎。”
扶桑去了,坠儿又提起笔来,思索了片刻在纸上写下:恁是东风想留住,空对枝桠伤别离,此去无非蓬莱岛,何处不得结仙缘?
写完搁笔,回镜前自缗了缗发,踟蹰了一回。慢步踱至梨花木柜前,打开,取出那方舞蹈时用的彩绫,轻轻一抛,柔丝软系如灵蛇般盘上了屋顶的主梁。再搬来圆凳踩上去,认真的打了一个死结,她将自己的头颅慢慢放了进去。但愿我去了之后可以保你安好无虞,坠儿默默道,缓缓闭目。脚下一蹬,身子悬空起来。勒紧的窒息感让她不自主的挣扎,脑海里是他的眉眼,心里是不舍与无奈。快点结束吧,这身心双重的折磨,她祈祷着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一枚物什飞了进来,“嘶啦”一声割裂了彩绫,坠儿被重重摔在地上。她茫然的抬起头,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你终究是情关难过,居然傻到要为他死。”
“我……”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他?”谷主捏起她的下巴,虽是笑着,眼神却是冷冷的,“你最好祈祷他死在你手上,否则,以我的手段,他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你,放过他。”坠儿气噎着替他求饶。手抚着脖子,那里还生生的痛着。
一颗药丸被弹入她口中,不及她细想已被谷主拍了下去:“知道‘断肠丸’吧?你刚刚吞下的就是。月圆之夜才会发作,痛苦莫名、五内俱焚,犹如相思断肠。虽对身体无害,不过相信你也不希望终生受这样的苦楚。乖乖的杀了刘骆,解药自然就会给你。”顿了顿再次提醒她,“你是死不了的,我能救你一回就能救你百回——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也不介意亲自出手,如果那是你希望的。”谷主站起身来,复悠悠道,“今天是十六,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你可以好好体会一下这种痛,看看你是否能熬的住。”
扶桑端着一盘美味佳肴进来时吓得不轻,几乎摔了托盘。她慌将东西放下上前扶起坠儿:“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再看到她脖子下红红一条勒痕,急道,“娘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是奴婢说错了什么惹娘娘胡思乱想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忙忙的自己掌起嘴来。
坠儿忙拉住她的手:“不关你事。”
“娘娘,不管因何,自己的身子要紧,再有什么难事便是奴婢不能与您分担,还有皇上呀。”
听她提到刘骆,坠儿赶紧嘱咐:“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上。”
扶桑点头:“奴婢自然知道厉害,宫中自伐是大罪。娘娘您别多想了,好死不如赖活。”转头将粥端到她面前笑劝,“您不是饿了么,趁热喝两口,好歹也是奴婢的一份心意。”
坠儿木木的接过,舀起一匙,真正是食不甘味。扶桑只好半劝半喂着,看她吃了大半才收拾了下去。到晚膳,更是动也不动,原样的来原样的去。扶桑见她这样,更不敢放松,一直在旁候着。月华初上,坠儿方从混沌中惊觉,吩咐扶桑去睡,自和衣躺下。扶桑假意退下,仍在外面榻上歪着,支起耳朵警惕里面的动静。
细密的痛从血脉深处延展开来,先是如蚁行缓慢,接着如刀绞锐利,最后已难名状出是怎样痛,五脏翻腾,四肢绵软,浑身冰冷,额上的汗渐有豆大。她的指甲紧紧的扣在薄褥内,口内咬紧叠好的帕子,只不愿出声。奈何那种痛如附骨般,她忍不住在床上翻滚起来。
扶桑觉出,忙起身去看。被人一个手刀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