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渐——”刘骆凄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这一刻他只想跳下去与她同殒,却被仲夏死死抱住。
“皇上,你冷静点,皇上!”
刘骆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般跌坐在地。含春恰好带人赶到,不消一刻便将叛逆悉数擒住。
晏超被擒仰天狂笑道:“痛快!痛快!刘骆,你今日也尝到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了,痛快!实在是痛快!我现在只巴望你长命百岁,日日夜夜受此煎熬,哈哈哈哈哈……茜儿,你看到没,我替你报仇了!报仇了!”顿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含春上前验看,竟是在牙间装了毒药,咬毒自尽了。
“皇上!”含春上前欲向他回禀,仲夏摇手阻止了他,轻道,“带人下去看看,可有办法找回娘娘的尸首。”
刘骆听到“尸首”二字,激动万分:“阿渐她不会死,她不会死的!”
青离被松绑后心中亦是极痛,但见他这样,忍痛泪劝:“皇上,节哀。”
含春的轻功是极好的,取了自制的抓钩绳索从崖边向下攀去,约数十丈之后便到得谷底,眼前一条湍急的长河,河岸边并无任何影迹。但见河上漂着一丝染血的轻纱,心中了然,捞了上来回去复命。刘骆见含春呈上此物,心窍顿迷,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汤药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福临宫,乌泱泱一群人围在龙榻前跪伺。
“阿渐!”刘骆自床上猛弹了起来。
“皇上醒了就好。”太皇太后坐在床前喜极而泣。
刘骆环顾四周,慢慢清醒过来,唤道:“皇祖母。”语出,哭倒在她怀中。
太皇太后心疼的拍着他的后背,泪:“没事了,没事了。”
刘骆痛哭过一番后,询道:“可曾找到?”
仲夏答:“已搜了四、五次,想是水流太急,冲到下游去了。”
“再找!”
“是。”
“你这又是何苦?”太皇太后不无痛心的劝他,“真的见到才会死心?”
“皇祖母,你就随了孙儿吧,总不能让她,让她暴尸于野。”刘骆说着更自不忍,落泪难止。
“嗨。你这孩子。”
太熙二年八月中旬,有人自河下游打捞出一具女尸,帝哀葬,并为之建梅林梅冢。
“阿渐生前最喜欢梅花。”刘骆坐在梅树下自语,泪亦滴入手中的酒杯。此季并不是梅花盛开之时,满枝的绿叶显得分外孤单。
和泪吞下那杯酒,刘骆悔道:“是我害了你,我若不执意娶你,又怎会到如此田地。”语毕又是一杯。
“皇上不能再喝了。”仲夏拦住他。
刘骆眼神迷离道:“你是不懂的,醉了才能少痛一点,你就这么想看朕痛么?!”
含春上前夺回仲夏手中的杯子:“你就让皇上喝个痛快吧。”说着自斟了一杯道,“来,皇上,含春陪你大醉一场。”
“还是你懂朕。”刘骆吃吃笑着,直接提起酒壶饮了起来。
仲夏看着醉意熏熏的二人,心内长叹:含春,你就不能别跟着瞎闹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此后,帝宿醉三夜、大病一场,一月方愈,如脱胎换骨。
“皇上今日大好了,可传早朝?”
“传!”刘骆眼里没有一丝暖意,他深知自己的心已经随着她去了,可恼这一身重担犹不能卸。阿渐,朕要当个好皇帝,你为朕换来的这一命,朕会好好珍惜。今后再也没什么可以伤到朕,因为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再说楠儿和刘嬷嬷因着青渐已逝,主仆情深,不肯服侍其他主子,刘骆自命改郡主府为公主府,令其二人回去打理,日日供奉。回纥可汗闻得此讯,嗟叹之余命人建衣冠冢奠之。陆府上下亦自伤心吊唁、焚香祭奠。
太熙二年十月,众臣奏请帝广纳后宫,帝允,选重臣之女数名,乃封宋婕妤、秦婕妤、刘美人、曹美人、赵才人、何宝林、陆采女等共六人。此后,后宫繁盛,各个争宠花样百出,帝却从不正眼瞧,即便按规召去侍寝,亦只是同床共枕和衣而眠。贺兰燕最知缘由,虽是将青渐恨上,却也暗自庆幸,自以妃位压制后宫,令诸人不敢乱言,是以太皇太后也被蒙在鼓中,相安无事。
侍寝的规矩从初一到十五由份位低的轮到高的,十六到月底前则颠倒次序。这夜恰是初一,太监总管李德才依照规矩将陆采女送到福临宫。刘骆看了一眼便命熄灯,陆采女自轻叹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
“你作何叹气?”刘骆一时好奇道,往常每每这些女子都是有怨不敢表现的,只怕一不小心惹怒圣颜,弄到万劫不复。
陆采女倒也不慌,淡道:“皇上恕罪。妾不知道皇上这样折磨自己是何用意,妾看在眼里替皇上叹惋。”
刘骆眸中一动,这个女子倒了解自己的心思,躺在枕头上不禁侧目:“你可知‘落花寂寂啼山鸟’是何意?”
“妾愚钝,但晓‘置酒临轩聊慰忧’。”
刘骆隧叹,命人掌灯呈上酒来,起身道:“今夜倒是有人陪朕对酌了。”于是二人对饮,联句谈诗,直至破晓。次日,御旨晋封陆采女为才人,后宫无不羡妒,议论纷纷,暗潮汹涌。
梅冢。
一白衣素冠之人长立而涕:“姐姐如何薄命至此,骥儿只恨不能见你最后一面。”顿扶树痛哭。
刘骆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想不到乐王亦会来此。”
“臣弟参见皇上。”刘骥慌拭泪痕恭敬行礼道,“臣弟感当日白马寺姐姐一番照拂,今不过是尽手足之情。”
刘骆展眉道:“朕没有怪你,朕不得空时,你就代朕陪陪她吧。”
“臣弟遵旨。”
注:“落花寂寂啼山鸟”、“置酒临轩聊慰忧”为引用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