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三夜,滴水未进。青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那些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影子,是谁?她努力辨别,然而眼皮重的像灌了铅。
“可汗,郡主太虚弱了,而且她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毒。”
“是么?”
“虽不至性命,却很顽固,表面看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在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起初会让人觉得疲劳、无力,然后身体四肢会逐渐显出疼痛,之后会快速的衰老。”
“怎么会……”
“臣以为这是余毒未清的症状,显然之前是受了很霸道的毒物所致。”
剧毒?!
拔野古加赞看向床上的青渐,眼神愈加复杂,此后揭过青渐抗婚一事不提,只命思结蜜儿并乳母哈撒蛮好生照顾。众人因着她身份不明,隧以郡主呼之。青渐自知算是逃过一劫,暗喜,一面盘算着如何将自己的消息传到京城,一面筹划着得以回归的计谋。
不思蜀——介于天朝与西疆边界最大的乐妓坊,将中土与西域的风土人情完美的结合在一处。出入着各色各样的人物,可谓鱼龙混杂。二楼雅致的厢房里,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围绕着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但见他左拥右抱,眼眸迷离,薄唇含笑,神态慵懒而随意,一眼望去便知是极尽风流之能人。
“噔”的一声,一支银色飞箭从窗口射入,堪堪落在他面前的桌上。众女子花颜乱颤,一时都噤声不敢言语动作。眉头轻拧,含春暗骂了声娘,然后露出一个无比妖孽的笑容:“既然来了,还不出来喝一杯?”
门外果然有人冷面肃立。是仲夏。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在人家兴致高涨的时候出现啊?总这样,我怕我会……啊~你懂的。”说着对仲夏抛了个媚眼。
这眼神堪比娇娘,令仲夏脸上一红。他咳了一声,上前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呼啦全灌了下去,正色道:“酒也喝了,该办正事了。”说完转身就走。
一、二、三——含春替他数着,然后就听“咕咚”一声,仲夏倒在了门口的地上。
含春撇了撇嘴,斜睨了一眼,更是做作的以手半遮着面,装出一副不忍看的样子道:“这可怪不得我。上好的‘醉沉香’可不是这么喝的,啧啧,可惜,可惜。”
“公子,这要怎么办?”
含春抿唇强止住笑意:“这还要我教你们么?好好伺候着。”说着拔下桌上的飞箭,背手优哉游哉的走出了厢房。
五日之后,大将军廉征夜访晋王府。
“廉将军何来雅兴到本王府上小坐?”晋王面上带笑,似是意外。
“王爷今日早朝难道未察觉圣体违和?”
晋王不动声色,佯装不解:“那又如何?”
“太子之位悬而未立,王爷以为后继者当属谁?”
晋王心下活动:“将军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廉征满目阴狠之色,句句逆心昭然若揭,“若等皇帝下诏,只怕就轮不到王爷您了。”
“这……”晋王面露犹豫,低声云,“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属下追随王爷多年,至诚之心日月可鉴,王爷若无这点气度,”廉征顿了顿,像是十分泄气的样子道,“那本将也只有另谋出路了。”
“将军可否容本王考虑一下。”
“那本将就恭候王爷的消息了,还请王爷速速定夺,此事唯恐夜长梦多。”廉征复将一枚结着红穗的蛟龙青玉佩交到他手中道,“若王爷有此雄心,还请系以此玉为记,三日之后兵马汇集,定得一举成功!”
是夜,宁王府。
“成了?”
“主子交待的事,含春哪敢办砸了。不光是晋王,廉征此人也是狼子野心,属下不过是早些促成了此事。”想到这二人被易容后的自己骗得团团转的神情,含春哪里还忍的住笑。
刘骆赞许的一笑,又轻责道:“你可把仲夏害惨了。”
“这不是大战在即,怕他太紧张,让他提前放松放松嘛。”含春一想到仲夏醒来后可能发生的情景就忍俊不禁:“可惜没时间留下看场好戏”。
正和二十三年冬,晋王帅亲兵部众集结大将廉征逼宫,帝命宁王肃清,于洪武门剿叛。廉府祸殃九族满门抄斩,晋王被打入天牢。王府众人男者入边遥苦役,女子没入官妓,晋王妃亦未能幸免,其幼子被家仆抱走,逃散,追踪未果。
正和二十四年春,帝病重,禅位于宁王刘骆。十日后登基,改年号为太熙,入主福临宫,大赦天下。敬仁文帝为太上皇,养于后宫别院,晋慈庄太后为太皇太后,仍居华阳殿,封王妃贺兰燕为荣贵妃,其女封华月公主,赐居雍和宫。
清明时节,霏雨飘洒。明德殿内燃着龙涎香,氤氲着雨气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压抑。刘骆批完最后一张折子,放下笔,看了看外面,淅沥渐止。叹了一回,自怀里取出绣帕,脑海里全是她是影子。不知道是繁忙的国事将他紧紧捆锁,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她,还是他自己不敢停歇,怕思念日益刻骨乃至将他逼疯。近四、五个月来,他只从白马寺得了一封关于她的信,寥寥数字,不过报了平安而已,也不知她此刻如何,是否能收到他的消息。自登基以来,大臣们不是没有进谏请求他广纳后宫,可是他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弱水三千,除了她,他什么都不想要。若不是为了掌控天下、获得保护她的至高权利,就连这个王位他也是意兴阑珊的。可是现下,他坐在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想罢,颓唐之意更深。
这时,内侍监进来禀报:“荣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刘骆自忖,自封妃后去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也是稍坐片刻便借口国事繁重,此时人都到了门口,再不得借口推搪,于是淡淡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