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是美丽而愉悦的,淳朴的乐与笑,甘甜的酒与醉,只是不属于她这个外乡人。坐在可汗特意为她准备的帐篷里,看着处处精心的布置,青渐没由来的不安起来。
带着醉意的拔野古加赞走进了帐篷:“郡主还习惯吗?”
青渐紧张的点头,双手交握着。
拔野古加赞笑着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一只手,轻拍着:“你一来,就像天上的月儿,把夜的光芒都占尽了。大祭司已经和本汗商量了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后天,你还有时间好好习惯。这里不比中土,但是这里,”拔野古加赞轻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会是你安心的营寨。”说着又吩咐自己的乳娘哈撒蛮来照看她。
接下来的几日,青渐便和哈撒蛮、思结蜜儿学习着回纥的礼仪,发髻也梳成了回纥人的式样。慢慢习惯着饮食、服饰、语言、生活习惯,然后就到了大婚的日子。她居然会变成替嫁和亲的对象,而且第二次出嫁,自己也觉着匪夷所思。当一切都准备就续,只差行礼的瞬间,她深深的恐惧了。
拔野古加赞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倒在他脚下一身喜服的青渐,怒火中烧:“你这是做什么?要在所有子民面前丢尽本汗的颜面吗?本汗没有给你机会吗?为什么不早说?!”
青渐语塞。是,他没有逼迫过她,亦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只是她的心一直在犹豫。犹豫着该不该回去,犹豫着能不能重新开始,犹豫着叛逆的下场会怎样,犹豫着她是否有勇气去面对该承担的后果。直到最后的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冒着惹他盛怒的危险,跪下说了那句——我不能嫁。
“你再说一遍?”
青渐虽未开口,却缓缓抬首,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拔野古加赞怒眉纠结:“将她拖下去,绑起来!”
青渐被剥去了外衫,绑在帐篷内的柱子上。
拔野古加赞屏退了所有人,目光如冰:“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说你是一时糊涂才会说了那些,求我放了你,说啊!!”
青渐别过头去不看他,死死咬着下唇。
拔野古加赞被她无视的神情激怒了,哪里肯放过她,狠道:“都说女人只有交出了自己的人,才会甘愿交付自己的心,本汗倒要试试,是不是真的如此!”说着搬过她的脸,凑了上去。
青渐左右躲让着,更激发了拔野古加赞的征服欲,就在他的唇要贴上她的脖子时,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他面颊上。拔野古加赞停下动作,伸手一抹——她居然想咬舌自尽!心下一震,慌将她的下颌捏住,才使她未能如愿,然口角鲜红的血液仍在流淌。
拔野古加赞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抑下自己的愤怒,神色俱厉:“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将自己绑手的布条解下绑在她的唇舌间,以免她再次伤到,“来人,将她绑到外面祭台上去,不要给她一滴水。”
烈日下,汗水黏腻了衣衫,饥饿、干渴、疲惫、皮肤上被灼伤的疼痛一波波的袭来。拔野古加赞还特意命人在她面前大摆宴席,大吃大嚼,浓烈的食物香味刺激着感官,就像在伤口上撒盐。青渐闭上眼不去看,走到这一步,只有撑下去,她深知像拔野古这样的英雄最敬佩的也是气节。
白天的酷热难当尚且好过,夜晚的严寒交迫却是极其可怕的,风像小刀子般刮在身上,瑟缩而单薄的她如何能抵挡。一天没有进食,本就虚弱,再被这冷风侵袭,果真雪上加霜。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朦胧间听见有人唤她,将她口中的布条解下。强睁开眼,却是思结蜜儿。她手中的皮袋子里装着的必然是水,这会就如同救命的药。青渐看了,嘴角牵了牵,困难的摇了摇头。她不可以牵连任何人。这本就是她与拔野古的战争,若她接受了任何的帮助,就意味着她输了。
“你这样会死的。”思结蜜儿难过道。
青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舌上的伤更是稍稍一动便剧烈疼痛,只能默默闭上眼,以图保存体力。
见她依旧固执,思结蜜儿只好重新将布条绑好,默默离开。
夜,漫长的如同几百、几千、几万年,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直被绑在这里到海枯石烂。脑海里满是天空美丽的星芒,那样的夜,她也曾见过,是和阿骆逃出地牢的那晚。她开始后悔,为何当初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没想过要和阿骆逃亡天涯。如果她说,他一定会带她走的,不是么?可是现在,他在哪儿,他会知道自己的境况吗?又有谁能替她传达思念的消息?唯有这缕缕无言的清风。
宁王府。
刘骆仰望着夜空,手里的帕子上落满了泪。那上面绣的是蒲草,是她的心意。可是她在哪?那样遥远的地方,也许一生一世就这样两地相思了。不,他不甘心!就算当初她嫁给罗聿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过,现在,更不可以!
“仲夏,是时候行动了。”刘骆悠悠道。
身后一直伫立着默然的仲夏道:“主子难道想……”
“既然晋王有野心,我们就成全他。”刘骆语气淡然,“速将含春召回,这件事,须得他来办。”。
仲夏心内一惊,这次主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知道主子说一不二是性格,他只有应诺行事。
星光下,刘骆喃喃自语:“阿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