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罗聿果不到她房中,反是罗氏常送些燕窝、参汤之类与她调养。青渐只将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并不计较别个,安心养将起来,慢慢也红润有了几分颜色。
再说罗聿带回的契丹舞姬格岚隐,当日留下她不过是为着一时怒气和图个新鲜,回来数日也就随意安置了一处,并不理会。那格岚隐别有几分姿色,心气极高,本以为被赐与将军至少得个宠妾之名,奈何没有下文,亦是恼火。心下暗思,必是家中主母不允所致,只得放下身段,假意委屈,到青渐处哭诉。青渐本是不知有这一女子,楠儿和刘嬷嬷虽知却是掩口不提的,突然间冒出个这样的角色来,酸楚之余少不得将此事禀告罗老夫人。
罗氏反问道:“郡主的意思如何?”
青渐本是想探老夫人的主意,此刻却不好回答,强忍苦涩道:“既是将军所爱,合当有个名分,一切还请娘定夺。”
罗氏笑而颔首:“郡主果然贤惠。聿儿自是忙的顾不上,你此刻又是有身子的人,多个人照顾他也好。既这样,你且替他筹办着,挑个好日子办了吧。”
青渐只得应承下来。
背地里楠儿气不平道:“郡主可真要替郡马娶妾室?这样欺人太甚的事情,如何能忍?”
“不忍也得忍。”刘嬷嬷不无感慨道,“早先我就说过,这男人的心跟天上的月亮似的,也就初一、十五能看着圆满。”
青渐闷闷的听着,一头还得看着黄历挑日子,盘算一应嫁娶礼仪、用度,好不操心。
是夜,青渐正写着宴请的帖子,罗聿怒气冲冲的打外面进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狠道:“谁要你自作主张?!”
青渐怯道:“我……”
“住口!我不想听你解释!以后少管我的闲事!”说着将她重重一推,青渐便跌坐在地上,小腹隐隐传来酸痛,青渐心道不妙,忙唤楠儿和刘嬷嬷。一时传了大夫来看,竟动了胎气,好在无大碍,只得卧床养歇。
到了择定的婚期,这日张红结彩,青渐虽身体不适,仍强挣着起来,为着怕落人口舌。
满眼所见之处皆喜气洋洋、灼红耀金,楠儿憋屈道:“不过一个小妾便这般张扬,真是有够轻狂。”
青渐忙止住她:“切勿多言,否则倒成了我不识大体。”
这时外面喜炮声响起,新人牵着红绸来到厅前拜堂,罗氏和青渐分坐两侧受茶。青渐借着饮茶掀盖的动作掩饰,瞧拿眼去看罗聿。他面上全无表情,眼神里敛着冷意,直刺人心。慌忙转眼去看新娘子,只见格岚隐媚柔如春水,颊飞桃红,眼里止不住的笑意。自暗叹了一回,敛眉放下杯子,将手虚扶了扶,让她起身。
但听得一声“送入洞房——”,人皆拥簇着新人离去,留下青渐寂寥的坐在空空的厅堂之上。她回身看去,那大红的“囍”字那般熟悉,自己成亲的那日该也是这样风光吧,忍不住摩挲起桌上那幅红缎绣的团花百子图来。
楠儿劝道:“郡主宽宽心,事已至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这个孩子。有了孩子比什么都强!”
青渐点点头,由她扶着回了房。这一夜无眠,外堂的劝酒笑闹声,隔壁院落红灯高悬,新娘子的笑靥、罗聿眼神的阴鸷……星星点点的落在她心尖,如针扎一样,不觉泪水滚滚,忽又想起青离,顿明白她当日所说的“每常湿透枕巾”之语,更加气噎心堵、神伤黯然。至晨起,眼圈乌青、面色苍白,颜容憔悴,便是拿粉盖了许多,亦掩不住。
罗氏见了道:“郡主为了聿儿的事操心了,日后可免了晨昏定醒,好生休养,若然诞下罗家子嗣,自是功劳一件。”
自此,青渐亦不大出房门,至多天好时候在院落里散散心。岂知格岚隐见罗聿权当青渐不存在,更加有心要发威,以彰显自己比她受宠,每每假意前来请安,实则骄纵炫耀。青渐只不理会,那女子愈发欺压的狠了。因着青渐怀孕,罗氏将合府的后院事务交与格岚隐打理,府中上下皆以有权者为尊,不以郡主兼正室为主,反将这二夫人捧上了天。
这日楠儿照例去厨房端补汤给青渐,厨下只说没有。
楠儿责道:“怎的就给忘记了?日日炖的好好的,就今儿个没有?”
厨娘一副冷脸:“楠姑娘,不单是今儿个没有,往后都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意思。”话音未落,格岚隐走了进来,嘴角弯笑,眼神带狠。
“二夫人,郡主是有孕在身的人,这补汤也是老夫人允的,你敢克扣了去?”
“我这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格岚隐悠悠道,“这些人参、灵芝、燕窝这么贵,天天喝可不把这家都给喝穷了?况且人说补过了头亦是有害的,只这一点,我可是为着姐姐身体着想的。”
楠儿愤愤道:“你欺人太甚!不过就是个小妾的命,给我们郡主提鞋都不配!看我不回了老夫人去。”
格岚隐被戳到痛处,脸上红白不定,怒喝:“你敢!这里是我说了算。一个小小婢仆就敢顶撞主子,都是死了的么?还不快拖下去打?!”
那些素日得了格岚隐好处并会趋炎附势的仆从忙应声上来拉扯楠儿,楠儿挣扎着骂道:“你若今儿敢动了姑奶奶,日后有你好看的!”
“还不快给我掌嘴!!”格岚隐气得发抖。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了下来,楠儿的脸顿时肿了老高。
“住手。”
众人猛得一听这声音,立刻鸦雀无声,恰是罗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