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却更似不曾存在。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雪洢侧身坐在榻边,双眸沉沉如夜,褪尽了邪魅与凌厉,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恍惚。
榻上人在昏睡。幽黑的光线漫上了他的皓雪白衣,模糊了他冠绝天下的容颜,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低下身子努力去看他,探出纤长的十指细细描摹着他的脸、他的眉眼,似乎每一眼都将是最后一眼,以至于她的整个人几乎都要俯卧在他的胸前。
为什么不杀了他?她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当初他的一身鲜红太过突然,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他的心里盛着独属于他的爱,他的眼里倒映着别人的脸……她明明是该恨他的,该恨啊!然而当所有的飘雪都化成了硝烟,他就以那一身血火,并不突然地再次出现——
原来不见时的千般恨,也不及那计算许久之后得来的一面。
之前说话的男子忽然沉默起来。漆黑的密室因着这沉默而显得更加深不见底,和着雪洢迷离的眼波,令这个隐蔽的空间宛如黑甜的梦境一般不真实。
——倘若可以永远地陷在这梦境里……该有多好?
前所未有的疲惫忽然间决堤,迅速漫过了她的整个身体,连同双足上支撑着她站立的那种莫名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转而被隐约的疼痛和无力感所代替,令她放弃了与他之间仅有的一点点距离,径直伏在了他的胸口,几不可闻地叹息。
“怎么了?”玄玑阁主的声音再度响起,带起了三分笑意,却透出了十足的讥诮味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个废人,配不上他了呢?”
“……”雪洢的瞳孔骤然间缩紧,条件反射般地直起身来。
“哈,如何是这样一幅紧张的表情?”似乎是满足于雪洢的反应,对方的语气轻松得竟如同只是在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却隐隐含着某种不知名的冷意,“知道我为什么能带给你杀戮的力量,又为什么可以轻易地知道你在想什么么?”
雪洢纤细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想要抗拒,却仍是选择了继续追问下去:“为什么?”
“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被林海渡赶出林家的时候,他喂给你的那粒丸药么?”
“那又如何?”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的表情终究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变化。
“如何?倘若我说,那药里有毒呢?——”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连带着密室内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稀薄起来,令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和窒息。
黑暗,成了某种恶意的期待。
“呵……”顿了顿,雪洢忽然垂下头,冷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还是说,你现在就要杀了我呢?……”
然而话音未落,便已然被对方开口打断:“对于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说,死亡是最下等的惩罚。”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清晰,尾音断得干脆而且利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坚定,将那一缕微弱的笑意凝固在了她的唇角,也令她的眉心锁的更紧——
“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原本沉静的空气渐渐加速流动起来,渐渐凝聚成了一个风一般黑色的背影,男子转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将丝丝缕缕的杀意几乎是强行注入了雪洢的脑海里,“我不过是想要告诉你,我完全可以用那些沉积在你体内的毒素来控制你的任何行动——面对他,你总归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不要怪我……玉,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