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带着赤霄直接下了山。
这还是自从遇到李青棠以来，她第一次下山。
或许是因为临近徬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小镇的街道上，挤满了不少冒着热气的小食摊。
白雾升腾间，一股霸道的香气随着刺啦的热油声飘散开来。
甚至一度压过了街头那株盛开的桂花树。
不同于宁静到甚至有些寂寞的凌云宗。
那些锅碗瓢盆砸在一起的叮当声，摊主揽客的叫卖声，三五好友的嬉戏声。
甚至连母亲训斥孩童的怒骂声，孩童扯着嗓子的哭叫声。
在这一刻，都是显得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美妙。
人间，红尘。
顾悦贪恋地走在路上，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嗅着空气中的香气，又想起自己这些天只能吃辟谷丹的惨痛经历。
一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顾悦：知道我这十几天是怎么过的吗！
她决定等给赤霄买完书后，立刻来到这里大吃一顿。
有了目标，顾悦自然干劲十足。
她先是找人问了一下书铺的位置，随后立刻杀过去。
在即将关门的前一刻，买下了最后一本千字文和三字经。
她把书收到怀里，和装作不在意，实则眼巴巴看着她的赤霄道：“我回去就教你。”
“放心吧，很简单的。”
赤霄哼了一声：“本座国色天香，自然是一叶障目。”
顾悦：要不我还是给它再买本成语大全吧。
买到要的东西，顾悦自然也不在着急。
一路上买买买，吃吃吃。
她是筑基期修士，气血充沛，需要的食物自然也不是凡人可以比拟。
毫不夸张地说，她一个人可以吃完一整只羊。
正当顾悦坐在第十三家小摊的小马扎上，和系统一起，滋溜滋溜地吃着阳春面时。
忽然感觉对面眼前一黑，一个人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阳春面小摊的生意很好，因此食客众多，顾悦以为对面只是来和她拼桌的，连头都没抬。
自顾自的吸溜着面条。
对面的人见顾悦一直不理他，在换完第三个姿势后，他咳嗽一声，低声道：“喂……”
顾悦条件反射地开口：“第一，我不叫喂，我叫……”
她抬起头，下一刻，惊讶地低呼出声：“明师叔？！”
“你怎么在这儿？”
“顾悦。”带着帽锥的明杳云冲她点点头，明艳的面容柔和几分。
“我来吃饭。”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顾悦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是，明师叔，我的意思是，你一个炼虚期的修士，也会吃这些凡人的食物吗？”
更何况，你还是一只鸟……
吃了人类的食物，真的不会掉毛吗？
但顾悦不敢去触明杳云的霉头，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变成鸟来啄她。
“多运两圈功的事。”明杳云摆摆手，旋即又看向顾悦，“到是你，我一路上看着你吃过来。”
“吃这么多，不怕影响你自己的修炼吗？”
顾悦挠挠头：“隋师叔说我进阶的速度太快了，很容易出现灵气虚浮的情况。”
“让我最近不用急着修炼，先以巩固境界为主。”
明杳云啧了一声，他支着下巴：“隋必安那个慢性子，又古板又无趣，你怎么能忍受的了啊？”
顾悦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隋师叔人，不对，妖还挺好的啊！”
“他还把自己的橘子分给我了！”
谁能拒一只顶着橘子的卡皮巴拉！
反正她是不能的！
明杳云哼了一声，似乎极其不认同顾悦的观点，但也没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了过来。
他把面放在桌上，临走前还叮嘱道。
“客官，您的面，小心烫！”
老板是个看上去十分随和的中年人，脸上也挂着满满的笑意，让人觉得十分好相处。
明杳云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上停留片刻，眸底闪过一抹怀恋。
他嘴角微微一弯，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随后从竹筒里抽出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他吃了一口，抬眼看顾悦：“吃啊，你看着我干嘛？”
顾悦干脆放下筷子，双手捧脸，就这么直勾勾地顶着明杳云。
“明师叔～～”
“你干嘛！”
明杳云打了个哆嗦，把帽子拢紧了些。
“江半雨真的是被万象噬灵阵害死的吗？”
明杳云冷不丁听到她这么一问，挑面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多吃饭，少问话。”
顾悦看着他避重就轻的态度，心头凉了半截。
明杳云没有否认，也没有问她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这就说明，这件事，他至少是知情的。
甚至，这个消息就是他默许放出去的！
否则，以执法堂的保密力度。
不可能所有人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消息。
他们得到的，只是上位者想让他们看到的罢了。
“所以，这件事是你默许了的，对吗？”顾悦盯着对面低头吃面的白衣修士良久，这才轻声道。
面摊上依旧人声鼎沸，顾悦和明杳云之间沉默的气氛，像是投入嘈杂的湖泊的一小块石子，没有泛起半点水花。
顾悦开始觉得呼吸急促。
有时候极致的喧闹反而会让身处漩涡的感觉到极致的恐慌。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抓住，她想做质问，她想要怒吼。
从遇到成鸣开始就积攒的怒气，似乎要在这一刻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江半雨都已经死了！
还要放出这样的谣言诋毁他！
明杳云吃面的速度很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碗中的面便已经一点不剩。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抬起头，看了顾悦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的情绪，明杳云的眼睛黑漆漆，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寒意从顾悦的指尖攀上手臂。
而明杳云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让顾悦心，坠入谷底。
“难道手足相残的名声，就好听了吗？”
说罢，执法堂堂主也不再理她，将取出一枚下品灵石放在桌上。
一碗阳春面只需要半枚下品灵石，明杳云此举，就相当于请了顾悦吃面。
“老板，买单。”
临走前，他还是回头看了呆呆坐在位置上的蓝衣少女一眼。
明杳云叹了口气。
顾悦还是太年轻了。
他摇摇头，转身没入更黑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