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交谈，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顾悦愉悦的心情。
她呆坐了一会儿，沉默地吃完面，准备付钱离开时。
却听到老板告知：“刚刚走的那个客人已经帮您付过灵石了。”
中年汉子在围裙上擦擦自己的手，汗津津的脸上堆起笑容。
他扫了一眼顾悦身上穿着的蓝白色弟子服饰，态度愈发恭敬。
霎时间，顾悦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
一种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涌上心头，堵得她胸口发慌。
明杳云，明杳云。
顾悦尝试深呼吸，来缓解这股无名的怒火，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她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谢谢。”
她背着赤霄，向外走去。
霜气下降，夜色升腾，顾悦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老板和老板娘议论的声音。
“诶，老杨啊，你今天看到那位了吗？以前每年这个时候，他不是都会吗？”
“嘘嘘嘘，仙人的事怎么能随意议论！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你急什么急，我又没说仙人坏话。”
“可能只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诶，老杨，有鸟进铺子了！”
两人的声音随着她的远去越来越小。
无论是吵闹喧嚣，还是小摊上升起的阵阵白烟，都被卷进呼啸的风声中，越飘越远。
长风裹挟进她的衣摆，带来一丝夜的凉意。
顾悦慢慢登上凌云宗山门的最后一节石阶。
她似有所感，回头眺望。
却发现入目漆黑，不见一物。
没有点点星火，没有暖黄灯光，更没有……人间。
背后，高耸的白玉柱静静矗立，饱经风霜的牌匾高悬。
今夜没有月光。
月光草也不曾散发光泽。
山门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凶兽张开的大嘴，准备着择人而噬。
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顾悦忽然感到疲倦。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宿主，你还好吗？”
顾悦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系统松了口气，语气也不再那么凝重，它欢快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顾悦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来路，然后走进山门。
“好。”
“我们，回家。”
刚妖峰主殿，顾悦就看到托腮坐在殿前石阶上的容易和禾苗。
两妖都化作人形，正靠在一起，挨挨挤挤地打瞌睡。
她走过去，弯下腰，试探道：“容易，禾苗？”
“谁！”禾苗一个激灵，率先惊醒，她猛得睁开眼睛。
散发着淡金色的瞳孔竖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直到她撞上一双温和如春水的眸子。
顾悦微微一笑：“阿禾，我回来了。“
禾苗欢呼一声，一下子扑进顾悦的怀里。
在接触到顾悦衣角的那一刻，禾苗重新变回一只黑猫。
她窜上顾悦的肩头，伸出爪子，用粉色的肉垫拍拍顾悦的侧脸。
“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和容易都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了。”
黑猫姑娘的语气幽怨，活像被别人抛弃的小媳妇。
顾悦挠着她下巴，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点事。”
“倒是你们，怎么在外面等啊？”
“冷不冷啊？”
禾苗喉咙里呼噜噜地响，她努力扬起下巴，方便顾悦动作，口中含含糊糊地道：“我们可是妖。”
“区区冷气，怎么能难倒我黑猫大人！”
骄傲的小模样，让顾悦忍不住失笑地摇摇头。
她心头郁气散开不少，又摸了摸禾苗的头。
这才将目光投向容易。
容易外形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身量较顾悦矮上不少。
因此他一低头，顾悦便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从容易微红的耳尖上，猜测小树妖应该没有生气。
“容易？”
她半蹲下来，一边放生禾苗，一边看向站在原地蹂躏着自己衣角的少年。
“你怎么了？”她迟疑片刻，“是在生我的气吗？”
“不是！”容易猛得抬头，矢口否认，他似乎很怕顾悦误会。
在触及顾悦的视线时，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没有生师姐的气。”
顾悦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询问：“那是怎么了？”
容易不说话。
然后顾悦发现，他的视线不断地看向徘徊在她脚边的黑猫身上。
那渴望的眼神，让顾悦忽然福至心灵。
顾悦和禾苗对视一眼。
禾苗向她点点头：好吧，虽然你是我的人族，但是，本喵允许你抱一下那个笨蛋树精。
随后她看见顾悦眼睛一亮。
禾苗心情大好地舔着爪子，心想：本喵可真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好猫……
等等！
顾悦，你抱本喵做什么！
只见蓝衣少女抱起黑猫，将一脸懵逼的黑猫放进同样一脸懵逼的树妖怀中。
她站起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用感谢我。”
顾悦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她生怕两妖尴尬，跑得飞快。
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个呼吸后，两只小妖爆发的尖叫。
一时间，猫毛与树叶乱飞。
“容易！！！”
“脏手拿开！！！！”
“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顾悦自觉做了件好事，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回到房间。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把背后的赤霄放到桌子上。
然后把三字经和千字文拿出来。
赤霄立刻肃然起敬。
它站在桌面上，还没开口，就被顾悦一巴掌拍到凳子上。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懂不懂啊？桌子这么神圣的地方，是你能随便上来的吗？”
赤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顾悦见它不服，眼睛一转。
“赤霄你来说说，尊师重道是什么意思？”
赤霄梗着脖子：“不就是要尊重老师……”
“如果谁不尊重老师，就用重重的拳头让他明白道理！”
顾悦刚还在满意地点头，结果听见这个回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
“说的很好，以后不准再说了。”
顾悦汗颜，她无奈地抹了把脸。
忽然觉得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