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匆匆赶到前山的执法堂时，苏方正站在堂前的空地上等她。
系统在吱哇乱叫一通后，又没了声音，顾悦估计它又是向主系统汇报了，也没有在意。
她的注意力被青年背后的执法堂所吸引。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夜间来到执法堂。
巍峨高耸的轮廓隐匿在夜色之中，像是一只匍匐沉睡的巨兽，威严神秘，仅仅只是一眼，便足以让人心生畏惧，忌惮不已。
暖黄的灯火穿过半开的大门，在青年的背后无声无息地蔓延，像是一片暖橘色的海，缓缓铺开，一直流淌到顾悦的脚边。
火光如上涨的潮水，舔舐上顾悦的衣角，没过她的小腿，一路上升到她的脖颈，最后少女停在苏方的面前，扬起脸，彻底沐浴在这片浓稠的灯火海洋之中。
“苏师兄。”
“顾师妹。”
两人见礼后，顾悦直起身子，视线落在苏方腰侧的执法堂令牌上，语气中透着几分惊讶。
“师兄也在执法堂任职？”
“嗯，一个小职位罢了，不足挂齿。”
“师兄也太谦虚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顾悦将话题重新引回冥渊身上：“师兄，冥渊他，真的死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方叹了口气，点点头：“他真的死了。”
他让开身子，顷刻间，毛茸茸的光线扑了顾悦满脸。
苏方转身向堂内走去，示意少女跟上：“边走边说吧。”
顾悦赶忙快走几步，跟上青年。
“今日酉时，恶灵狱的看守弟子按惯例巡查地牢，分发食物。”
恶灵狱，乃是凌云宗关押犯错弟子，以及外来恶修的地牢。
共有上中下三层，上层的收押人员犯错教轻，多数是在未伤及性命前提下的聚众斗殴，或小偷小摸。
而冥渊的情况特殊，他故意伤人，情节恶劣，但因为顾悦并未受伤，加之后者不追究，便也只是羁押入第一层，静思过错。
地牢中设有禁制，加之修筑材料奇特，恶灵狱中不仅不存在灵气，还能极大的抑制修士体内的灵气运行以及神识探查。
筑基期修士若是身陷其中，也不过是个身体强壮些的凡人。
凡人需饮水食谷，因此巡查时，看守弟子也会分发食物。
“看守弟子通常是两人一组，但今日巡查过程中，其中一位弟子突发腹痛，不得已便先行离开。”
“等他处理完自己的不适，再次回到恶灵狱时，他的搭档却久久未归，于是前去查看。”
“却发现冥渊和那个弟子……”
话至此处，青年的脚步和话语忽然一并停住，沉思一路的顾悦乍闻苏方停顿，不由得疑惑道：“苏师兄？”
苏方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脚下：“师妹，抬脚。”
顾悦这才注意到近在咫尺的门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提起衣摆，和苏方一起跨过了门槛。
“都死了。”
一进执法堂，明亮的光线铺天盖地袭来，驱散夜色带来的寒意。
四角的烛火烧得正旺，顾悦抬眼望去，只见一套宽大的红木桌椅摆在大堂正中，刻着“浩然正气”的四字牌匾高悬其上，笔锋遒劲，入木三分，隐隐散发出一股威严之势，令人心生敬畏。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却没见到苏薇薇等人影子。
“苏师兄，薇薇他们不是在执法堂内吗？”
“怎么不见踪影？”
“师妹不必担心，他们应该是交代完事情经过后，去了堂后休息。今日刚出了这起命案，堂主定然不会放心他们独自离开，到时候会安排专人护送。”
“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着，堂后面转出一个身穿彩衣的年轻男人，昏黄的烛光仿佛戏班里最浓稠的油彩，均匀地涂抹过他的眼角眉梢，带出一种难掩的艳丽风情。
他的衣摆很长，拖在身后，似鸟类纤长的尾羽，一步一颤。
转弯时，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衣摆如花似地散开，绚烂无比。
顾悦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次回神，便看到那人站在离她仅有两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顾悦？”他的视线与苏方交汇片刻，前者点头后，更加光明正大地落在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蓝衣少女身上。
“封芜的徒弟？”
“是的，明堂主，这位就是顾悦师妹。”
苏方转向顾悦介绍道：“师妹，这位便是执法堂堂主，明杳云。”
明杳云，执法堂堂主，炼虚境妖修，今年已有二百余岁。
当今修真界将问道之路分为九个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修道之途，越往后走，越是艰难。
正常情况下，能在二百来岁便突破炼虚期的人物，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放在修真界也是闻名一方的人物。
顾悦抬手躬身，正欲作揖，便听见明杳云道：“行了，此处没有外人，我与封芜又乃是故交，你同苏方一起，喊我一句明师叔即可。”
他的语气温和，和寻常人家的长辈没有什么不同。
但熟知他秉性的苏方却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别看明杳云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平常面对他们时，脾气可是一等一的火爆，骂起人来不避亲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带嘴软的。
话赶话时，连时云生都被他骂过。
今日这般作态，只怕是有诈。
苏方想给顾悦使眼色，却被明杳云暗中瞪了一眼，无声地警告。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去不再动作。
顾悦没注意到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也并不清楚并明杳云的性格，只是见他都这样说了，便顺势道：“明师叔。”
前者脸上的表情更缓和了些，点头嗯了一声：“好孩子。”
他衣袖一挥，手中浮现出一片蓬松的羽毛，羽毛雪白，像是上好的珍珠，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一种莹润的细腻的白。
羽毛的根部被一条细细的银链穿过，乍一看就是一件漂亮的饰品，似乎没有什么攻击力。
“见面礼。”明杳云又瞪了一眼旁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苏方，言简意赅。
“戴着吧，保平安。”
顾悦赶紧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戴在了脖子上：“多谢明师叔。”
“师叔，我能请问一下，这个有什么用啊？”
明杳云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你很快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她本想再追问一句，却没想到后者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口道。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冥渊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