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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影子

作者:诸葛风|发布时间:2024-09-23 01:28|字数:5728

  转盘窑,也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快窑。这是相对于先前的那些烧出一窑砖再重新装一窑砖坯的老窑来说的。

  然而嘉祥县马村镇北面的转盘窑,早已连个砖头的影子也没了,更别说什么窑了。在这里,只不过是曾经有过一个转盘窑,如今已演绎成了一个地名而已。

  这是秋后的一天,已五、六年没回过家的赵建华从马村镇下车时,天已黑了下来。

  虽然离家只有三里多路,但他现在还不想直接回去,他还有他自己的打算,于是就走进了一家小餐馆。可还没等他坐定,突然就走过一个人来。

  “是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过来的不是别人,是他一个村的赵二虎。

  “这不刚到这里,一路上也没吃好,想在这里吃点饭再回去。”

  二虎说:“好好好,咱们好几年没见面,先在这里喝一杯。”就这样他又重新要了四个菜,两个人就边说边喝了起来。

  直到服务员站在他们身边不停地给他们添茶水,他们才知道喝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平时赵建华还是有些酒量的,也许是空腹、也许是太累的缘故,他今天已有些晕乎乎的。

  二虎让他跟着到单位去值班,反正你也没个媳妇,明天再走算了。赵建华说,没事,我没带什么行李,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

  两人分手后,赵建华顺着公路朝北走了没多远,看着二虎已拐弯,他也往西一拐,向马村街里走去。

  当他趁着夜色摇晃着走到那个熟悉的令他伤心牵挂的小院门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大门竟然是锁着的。

  他用力地敲了敲门,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就坐在门口点了支烟。这时他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看表已是十点多钟的光景,就起身往家走。

  走出马村,他才发现天上的月亮特别明亮,给大地撒下一片清辉。四周静悄悄的,路上连个行人也没有。

  快到转盘窑时,他突然看到前面路边竟然站着一个人。是谁深更半夜地站在这里,他要干什么?待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已经能看出站在那里的是个女人。

  “建华!”

  听到那人叫他的名字,赵建华惊奇地说:“怎么是你?”

  “咋就不能是我,人家专门在这里等你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闫丽丽。

  赵建华与闫丽丽两个人可有故事了,前几年他之所以跑到外面去闯江湖,就是为了挣回钱来好娶闫丽丽。他们两个人早在六、七年前就好上了,可是命运多舛,有情人没能成为眷属不说,闫丽丽过门不久就因丈夫遭遇车祸而守了寡。

  在赵建华前去看望她时,不但受到了她婆家的百般责难和羞辱,还被暴打了一顿。他们还放出了毒话,要是他拿不出他们胡家为娶闫丽丽所花的十多万元钱,就是让她死了,也不会成全他们。

  两人也曾想到私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他们知道胡家的为人,要是真的那样了,他们会跟两个家里的老人没完不说,就是闫丽丽她那爱面子的父亲,也会被气死。

  闫丽丽对赵建华说,你出去闯荡一下子吧,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等着你。就这样,赵建华才踏上了离家的路。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外面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就这样,他一走就是五、六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赵建华问。闫丽丽往东一指说,现在我搬到这地方来住了。顺着她指的方向,不远处果然有一栋四合院。

  赵建华这时才想到刚才她家里锁着门的事,他一把拉过闫丽丽,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两个人缠绵了一会儿,赵建华想到她家里去看看,她说家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好看的,咱就在外面走走吧。于是两人就手拉着手,围着她家的小院边走边聊起来。

  赵建华说,都是我没本事,出去之后一直也没能挣到钱。人家在沈阳收废品都发了财,可我去了后,一天到晚地也没少出力,就是没攒几个钱,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回来。

  闫丽丽说,这不能怪你,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生意人。

  就这样,分别后的酸楚,几年的思念,使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呼叫赵建华的声音,这时闫丽丽对他说,好像有人找你,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赵建华说,我送你到家门口。闫丽丽说,这就算是在我家门口了,你先回家就行了。

  赵建华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走进家门,这时喊叫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想答应,可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那原本格外明亮的月亮也不见了踪影。

  “东面好像有动静”,他听到是大哥的声音。“咱过去看看”,好像是二叔在说。这时就见三个人打着手电朝他走来。

  “可不就是他在这里,看来是真喝多了”,另一个人瓮声瓮气地说,赵建华一下子就听出那是邻居小三。

  “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二叔抱怨了一句后说,“自己还能走吗?”

  “没事。”赵建华说。他虽然憋哧了好几下,也感到有点累,但走路还没问题。

  快走到大路时,赵建华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那里,大哥不满地说,还没回到家就在路上喝这么多酒。听到大哥的话,赵建华反驳说,谁说我喝多了,我就是陪丽丽说了会儿话。

  他的话还没落音,小三一个高儿就窜到了老远。

  二叔说,别听他胡说八道,喝点酒,瞎说的。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赵建华感觉到了三个人的脚步在明显加快。

  回到家里,赵建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

  原来,昨晚赵二虎是睡了一觉后,才突然想起给赵建华的大哥打电话的,说他们一起喝了点酒,问他到没到家。就这样,大哥才喊上二叔和小三一起去找的他。

  今天二叔谁也没说,吃过早饭就出去了一趟,他看到在闫丽丽的新坟周围,被人踩出了一条光滑的小路。

  从那以后,我们村里有人打赌时,动不动就说,你敢自己从转盘窑走一趟?

  事件发生地:某县城一旅店

  那年我到邻县去为一件案件取证,临近天黑时才办完事,无法当夜赶回,我只好到镇上去找一家旅店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往回赶。

  这是个只有两百来人的小镇,除了车站有一栋三层小楼外,大多是南方农村典型的砖瓦房。车站那间国营的旅馆我看过了,脏乱的怕人,尤其床上那又黑又厚实的被子,让人怀疑里面的虱子多得可以组成一个军团,于是不管那中年妇女如何推荐,我飞快地逃了出来,去找私人旅舍了。

  很快我就看见了一家挂着“楚夕旅店”招牌的二层小楼。这房子看上去还算气派,面东南而立,黑暗坚实的墙体,朱红色的木檐飞舞着,门前是两根直立的圆柱,也是朱红色的,像两颗钢钉牢牢钉在那儿。下面两礅圆石垫着。

  我怀着希望走了进去。厅里的白炽灯灯光有些昏暗,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正抽着旱烟,烟味有些刺鼻。老头一见我便问住店吗?我说是。他抖动了一下烟灰,说,你运气好,还有个四人间没住满。什么?我说我要住单间,我可以出高价。老头爱搭不理地说,没有单间。我一看夜色已深,又不想回车站那个脏旅馆,于是对他说,大爷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带有重要物品,不方便住多人间的。老头瞪了我半天,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像是破旧的老黄历,翻了翻,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自言自语道:“还好,今晚他(她)不会来。”他看了我一眼,又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血债?”

  我一听有些恼怒地把证件给他看。“这就好了。”老头这才放心地给我登记了。领我上了二楼,打开房门,一股清香便飘了过来。这一百元钱花得真不冤啊,屋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花瓶,瓶中居然有一束鲜花,白纱帐子,白色的床单,雪白的被褥,大床的边角被刷成紫色,还雕了些图案,做工相当精致。更妙的是有一扇朝北的窗子,此刻月光正洒了进来。看着我满意的神情,老头却面色凝重地警告我说:“千万不要关这扇窗,一定要让月光照进来,记住了。”

  “好的,大爷你去吧,我就喜欢开着窗子睡呢!”

  老头点点头,刚要转身忽然又折了回来对我说:“如果晚上万一你听见什么声音响动,你千万别出来。”我开始有点烦这老头了,于是道:“我知道了,我很累,现在就要休息了。”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最后看了我一眼这才走了。

  我是真的困了,于是便躺下睡了,可是想到我身上带着的资料及枪支。这些都是不能丢的,于是我又起来把窗户关上了,毕竟我已经过了诗情画意的年龄了。

  昨天是阴历的七月十四,现在已过子时,也就是说到了阴历的七月十五了。

  我把枪和资料压在枕头下面,闻着洁白的被褥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心想今晚总算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睡到大约后半夜,我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对着我的脸吹热气,痒痒的,很舒服,又很不舒服,于是我惊醒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四周,什么也没有。由于我把窗户关上了,所以屋内很暗,我清楚地记得刚才的感觉,是有人在对着我的脸吹气,凭我八年的刑侦经历,稍有风吹草动,我就能感知对方的位置,可现在我可以肯定这屋内绝对没有人。

  难道刚才我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这感觉会如此清晰。

  就在我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哭喊声,我“嗖”地一下坐了起来,把枪握在手中。这次我听的很清楚,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街上传过来,而且离我这儿很近。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好像止不住。我决定出去看看,我把资料随身装好,手里紧握着枪走了出去。

  街上很黑,月亮已经藏进厚厚的云层了,但凭我在刑侦工作中练出的眼神。我还是可以看到至少百步外的事物。我一步一步向那哭声靠近,终于看到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女孩坐在街道中间哭着,我慢慢向她靠近,然后看见一张圆圆的很可爱的脸蛋。我朝她喊,小妹妹,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哭什么,她转头看了看我,抽噎着,妈妈打我,她不要我了。

  哦,原来是个被大人打跑出来的孩子,我心感虚惊一场,一边向她走近,一边问她家住哪儿。在那儿,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却正是我住的那间二层楼的小旅店,就在我一转头间,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朝我射来,是一辆急驰而来的大货车。我急忙往旁边一个侧扑闪了过去,然后就听一声短促惨叫,白衣小女孩被车活活辗压过去,血肉及白色脑浆溅了一地。出于职业本能,我立刻记下车牌照号云K**6742,东风牌大货车。

  我正准备去追那辆肇事的大货车,车却在前方停了下来,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这人一张独特的长方脸,眼角有颗痣。怎么会是他?我吓得险些晕过去,这人正是不久前在严打中被判枪决,而且是由我亲手执行枪决的犯人,当时他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我一共枪决过三个人,一个是杀过三个人的强奸犯,一个是倒卖枪支及贩卖毒品的走私犯,另一个就是他,据说是在逃多年的杀人犯。这三个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出于惯例,我们总会在执行的最后一刹那,问一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这时候一般的犯人总会痛哭流涕地说,我对不起谁谁谁,而钢硬点的则说,老子没什么可说的等等,而他则说我是杀过人,你们杀我不冤,可是我杀的不是你们说的那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般来说,人到了这时候,真话的机率占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可是既然已经宣判了,而他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我们照旧对他执行了枪决!

  那天我枪决完人之后,也觉得有点不舒服,狠狠喝了三瓶酒才提起神来,可是今天我忽然又看到他,我几乎要崩溃了。只见他走到那滩血肉旁边看了又看,惊慌地掉头就跑。我毫不犹豫地朝天鸣了一枪,大叫,郭志刚,站住,你跑不掉的!他的身子顿了顿,仍然头也不回地跳上车。我犹豫了一下,朝着已经发动的货车又是一枪,没打中轮胎,却打在了挡板上。

  车开走了,留下一股白色的尾烟在空气中飘浮着。

  我朝遇害的小女孩走过去,可是却忽然发现那滩血肉不见了。我顿时头皮发麻,我又想起来,为什么我放了两枪,这么响的声音,这个镇上却没人起来看一眼。然后我联想到一件恐怖的事,难道是被我枪毙的死刑犯回来找我了?这是干我们这行最怕的事,我们内部同行曾有人发疯住进疯人院。

  我呈半瘫软状态回到客店,去敲那个老头的门,门里传出老头惊恐欲绝的声音。求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逼死你的,你不是逢十五都不回来,你要去找女儿吗?我给你烧纸币了啊,还请了和尚做法……

  我现在心情极端混乱,也懒得理他,就朝小阁楼走去,忽然楼上人影一动,仿佛有个白衣少妇走了进去。我一惊,她进去干嘛?我追了上去,开门一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怎么回事?我的心脏越来越发麻,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这间屋子更像是女子住的房间,那床,那被褥,还有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我住的是死去的人住过的房间。我又气又怒,又惊又恐,忽然很想冲下去把房门踢开,把那老头抓出来狠狠打一顿,可是又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我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天快亮时,单位来了车。我坐上便走了,也没有再回去找那个老头。回到局里我把资料交了,领导看我精神不好,放我两天假,我便抽空到交警队事故科查了查,果然在三年前的七月十五那天,就在我住的那个小镇深夜被撞死一小女孩,司机逃逸,至今未捕、获。我还查到另一件事,那天晚上撞死人之后又引起了另一桩命案,原来那个小女孩是被她母亲打后跑到街上被车撞死的,婆婆家怪罪,那小女孩的母亲当晚就喝毒药死了。她的名字叫林楚夕,那客店用的就是她的名字。后来她老公发了疯离家出走,现在就只剩下老头一个人守着那栋房子。

  后来我在车辆报废场找到了那辆已经报废的东风牌大货车,锈迹斑斑的,堆在一堆烂车中间。最令我惊恐的是在车的挡板上找到了我那支五四枪打出的枪眼,痕迹崭新。

  当天我就坐长途车到了郭志刚的老家,原来郭志刚有个双胞胎弟弟,白小走失了。

  至此我怀疑我们枪毙的那个只是压死了一个人的郭志刚,而那个多桩命案的杀人犯很可能是他的弟弟,说不定仍在逃逸。

  我把情况向上面做了汇报,并提出辞职。三个月后,我被宣布停职并提前退休,原因之一是我说不清两颗子弹的去向。

  这件事发生在七年前,那年我四十二岁。

  人生在世,谁都免不了做噩梦。但是,一连三天做一模一样的噩梦,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这种倒霉事,让老王摊上了。

  老王四十来岁,是个普通的机关公务员。一个礼拜五的下午,他按时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喝了一杯自己泡的药酒,看了会儿电视,10点多钟就睡下了。刚睡着不久,他就开始做噩梦。他梦见自己在正午的街道上走,阳光灿烂。车水马龙。忽然,随着“哇呜”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啸,一只斑斓猛虎从临街的二层楼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后就势打了个滚,随即立起身,定睛一瞧,用那双浑浊的黄眼球锁定了老王,再长啸一声,就一蹿一蹿追扑上来。人群立时炸开锅,四下逃窜。

  老王那个怕呀!心想:满大街的人,你干吗专冲来呀?他哆哆嗦嗦拔腿刚要逃,老虎已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金黄色的弧线,将他扑倒在地,两爪左右一用力扒开了他的胸腹,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老王惨叫一声,惊醒过来。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他鼻腔里甚至充满了虎口里喷出的腥臭气息……实在太恐怖了!

  他的睡意全被吓没了,睁着眼挨到天亮。起床后,他心神不宁地去街上逛,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时,路边一个摆摊算命的白胡子老头儿叫住了他:“这位先生,我见你印堂发黑,失魂落魄,肯定是遭遇什么灾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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