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听说要对付的人是北京大通集团的谢晓玲,精神头来了,两眼放出两道贼亮贼亮的光,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种奇怪的笑声:“哦,是谢晓玲这娘们,挺能折腾的嘛,把项目都做到中原了。”
“你认识她?”邓有金立刻警觉起来,他怕花大价钱从北京请来帮忙的高人吃里爬外。
“年轻人,别担心,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在房地产这行当,论辈分我算得上你们年轻人爷爷辈了。都拜姓谢的这娘们所赐,我的公司没了,沦落到给你们这些喽啰们当师爷的地步。不说这些了,今天聚在一起也是缘分,能联手对付姓谢的,此乃天意。你的这单活儿我接了,保你如愿以偿。”说完,陆天又发出刚才那种奇怪的笑声。
陆天在中京住了三天,把两家公司的地块悄悄看了几遍,通过邓有金还有他的几个幕僚,把大通集团代建清水湾物流园一二期工程从里到外摸得透透的。返京那天,他把邓有金叫到送他的商务车上低声说道:“这两天饭酒都不赖,饭不能白吃,钱也不能白拿。送你两句话,若能做到事就成了大半。第一句话是无中生有,借力打力。第二句话是用人如器,顺势而为。记住了吧,年轻人。”
陆天见邓有金眨眨眼,没吭声,哧哧笑着说道:“看来你悟性还差点火候,我给你拆解拆解吧。所谓无中生有,就是要善于发现并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有人难以成事,就是受困于资源的限制,没人手,没人脉,没钱。其实这些都不缺,缺的是发现资源、利用资源、控制资源的目光和能力。你若想控制利用资源,树立共同的敌人就可以了。借力打力就比较好理解了,办任何事,事事亲力亲为,耗费和风险太大了。怎么办呢?那就得通盘考虑周边各类资源要素,稍加利用推动,让这些资源要素为我所用。比方说,你们两家占的不是枣庄村的地吗?枣庄村老百姓跟你们是不是有共同的诉求呢?”
见邓有金如梦方醒不住地点头,陆天接着说道:“用人如器,就是要量才为用,为达目的,谁都可以成为你的工具。对这些人的用废取舍,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成本。只有这样,你才能少花钱,多办事,办成事。至于顺势而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傻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它要求你布局时,一定不要背离大势,只有顺势而为,才能借势发挥,借梯上楼。”
听陆天说完,邓有金恍然大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北京真有高人,二十万花得值。”
见邓有金毕恭毕敬的样子,陆天很受用,不想多说话的他,忍不住又说道:“真正的权谋高手,都善于借助外在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目的,最大程度地减少人为的痕迹,让所有布局显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真正的高人,玩儿的是借刀杀人,暗中操控一切,进可攻退可守,为自己留足后路。”
用光头打头阵,是敲山震虎,试探大通的反应,压根儿就没指望光头这头阵能把事儿给办成。光头打人后的第三天,突然从枣庄村过来百十号村民,把工地大门堵死了。这回没挖沟,是一大帮走路不太利索的老头老太太筑成的人墙。这下好了,车辆进不去出不来,施工现场彻底瘫痪。
王伟带人赶到现场一瞧,傻了,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没错,遇到劲敌了。这帮老头老太太中有个挑头儿的,据说是退下来的村干部。没等王伟开口,老人就气哼哼地说道:“俺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过活,政府一句话,几万块钱一亩,这地就成你们的了,没了地俺们拿啥活命?你们盖房子发大财,俺就得个仨瓜俩枣的,凭啥?你们想干也行,掏钱吧,少了还不行,否则休想开工!”一看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王伟蹲下来边递烟边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哥哥,我们征地是有合法手续的,每亩十五万一分也没少出,当时的地就这个价,也不便宜呀。再说了,这是政府的项目,你们有意见找政府说去,别影响我们施工呀!耽误了工期,上边是要追责的,这责任您老担不起的,天这么冷赶紧回家吧。”
老头两眼眯着冷笑一声说道:“你别拿政府的大帽子来压我,我当过村干部,共产党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不是坑老百姓的。我早听人说过,你们这些北京的老板买通当官的,花那么点钱就买了我们的地,在这里挣大钱。我们没别的要求,把你们盖好的楼房,分给村民每户一套,我们就不闹了。”
“您老千万不要受别人的唆使蛊惑,这么做是犯法的!”王伟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头一听更来了气,俩眼瞪得溜圆。“唆使?今天我给你说清楚,没人唆使。就是真有好心人把真相告诉我们,那也是替老百姓着想,比你们这些满脑子都是钱的开发商强多了。”老头愤愤地说道,“你不用拿法条来压我,我在村里干了几十年治保主任,从来都是我跟别人论理说法,就是公安局局长站在这儿,我也不草鸡他!”
王伟觉得在这跟老头老太太啥也说不清楚,白浪费口舌。他转身向手下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现场。在车上他把老百姓堵门的情况向谢晓玲做了汇报。
谢晓玲听罢,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遇到硬茬子了,先是黑社会行凶伤人,接着又煽动老百姓闹事。上出还没完,下出又来了,谁知以后还会出啥幺蛾子。你马上去找江市长,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另外我看看能不能从省里找个领导,有备无患嘛。早知道中京是这么个鬼地方,还不如在北京随便找个项目做呢。”
当王伟心急火燎地赶到江市长办公室时,正赶上孟忆农也在,还有两位他不认识。江一铭正铁青着脸冲着那俩人发脾气:“打人案至今未破,人一跑就算没事了?这事还没了结,上百村民又把工地大门给围了,至今没人管,你们还是不是共产党干部!”
年岁较大的唯唯诺诺地说道:“江市长,群众到相关单位去主张权益,这是信访局管辖的事,不归公安局管。再说了,出动警力有严格审批程序,不是我们不管,实在是手续没那么快。”
“我让你出动警力了吗?到了我这儿还扯皮,就冲刚才的话,我想象得出你们平时是个什么工作状态!”说完他转过身,冲着年轻点的人厉声呵斥,“在润泽区地界出这么大的事,相关职能部门谁也不去处理。就这副做派,还想招商引资谋发展?你们把投资商都当傻子呀!”
年轻点的人刚想说话,江一铭见周大海领着王伟进来,朝俩人挥挥手说道:“你们赶紧下去安排,尽快平息事态,我等你们消息。”
王伟从未见过江一铭发火,见此时他气得脸色都变了,来时准备的满肚子话给憋了回去。他走过去低声劝道:“江市长,您别太着急上火,说不定村民们闹,就是想从中捞点好处,如果少花点钱能把事摆平,我们就不给政府添麻烦了。”
这时候,秘书周大海推门进来。江一铭对孟忆农说道:“这事不简单,背后肯定有人捣鬼,今天你啥也别干,盯住这事,我去省政府开半天会,明早我听你汇报。”
俩人从江一铭办公室出来,一起回到孟忆农的办公室。王伟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俩人是谁呀?”
“年岁大的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年轻点的是润泽区区长,我从没见过江市长发这么大火。”孟忆农情绪十分低落。
俩人坐下来翻来覆去分析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王伟耷拉着脑袋,不住地唉声叹气,心有不甘地说道:“从没招惹谁的呀,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孟忆农虽然知道点内情,但只是猜测,没真凭实据,没弄清楚之前有些话还不便跟王伟说。
送走了王伟,孟忆农想到了吴珂。电话打通后,吴珂说,我在水库钓鱼呢,你晚上七点半到别墅找我吧,我们好好聊聊。
吴珂的别墅坐落在中京市郊,岭子村的西北端,孤不伶仃的一处宅院,四周是片茂密的核桃树林。别墅的后身就是被称为岭子的那座小山,清水湾从院落前流过。别墅被山包环抱,面前是一湾清水,明眼人一瞧,就知是块上风上水的好地方。这里是清水湾河流的上游,物流园的水就是从这里流过去的。
晚上七点半,孟忆农驾车来到别墅前。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里的地势,心中暗想:吴珂这小子可真会选地方。
他刚要下车叫门,宽大的伸缩铁门徐徐打开,孟忆农把车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