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金古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沐承欢身处异地,大吃一惊,使劲儿推了一把,叫道:“承欢,快起来。”
沐承欢慢慢悠悠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娘,我还没睡够呢!”
“承欢,是我。”金古梁又推了一把,急促说道。
“啊?”沐承欢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下完了,娘亲着急,速回。”
两人急匆匆下了床榻,来不及洗漱,便向外头奔去。
寇三淼追了出来,喊道:“游侠,我有事儿与你商量。”
金古梁头也不回,答道:“来不及了,后会有期。”抱起沐承欢,纵身飞去。
奔近木屋,金古梁放下沐承欢,见沐星孤正在门前翘足引领而望,一脸焦急。
“娘,我回来了。”沐承欢大声叫喊。
沐星孤见孩儿安然无恙,和颜悦色,问道:“你们一夜未归,跑哪儿去了?”
“原来没啥事儿,我还以为承欢他娘会生气呢。”金古梁见沐星孤笑脸迎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与叔叔救了游击将军一命,他执意要请喝酒,还说什么不答应就看他不起,我们却之不恭……”沐承欢一五一十告知,虽有些细节处添枝加叶,倒也基本与事实相符。
“那你们吃饱没?晚上睡得可好?”沐星孤边问边牵着沐承欢的小手,向木屋中走去。
“有娘亲真好,时刻有人牵挂着!”金古梁私自叹道,尾随而进。
“娘,我与叔叔吃得可好了,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晚上睡得也香,天鹅绒、鸳鸯被、贵妃枕……”
沐承欢正乐乐陶陶道来,却听沐星孤一声叱呵:“给我跪下!”
金古梁一愣,忖道:“不好,承欢他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沐承欢立即收声,“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垂首不语。
金古梁不知所措,以依葫芦画瓢,与沐承欢并肩而跪。
沐星孤也不介意,任凭他去,冲着沐承欢吼道:“男儿不许垂首,抬起头来。”
金古梁和沐承欢不敢忤逆,挺直腰身。
“你还记得‘菽水承欢’是何义?”沐星孤怒问。
“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沐承欢战兢兢答道。
“今天,你若数不出犯了几个错误,我打折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夜不归宿?”沐星孤取来一支细长的竹篾,威严相责。
金古梁心中犹然不解,暗自寻思:“承欢他娘素来温柔慈善,今天怎么如此严厉狠心呢?”
沐承欢一一数来:
“无功不受禄。我们救人,不应施恩望报。此乃错误之一;
“唯德学,唯才艺,不如人,当自励;若衣服,若饮食,不如人,勿生戚。孩儿见到雕楼画栋,心存妄念。此乃错误之二;
“对饮食,勿拣择,事适可,无过则。孩儿贪吃饱腹,是为错误之三;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孩儿无故夜不归宿,令娘亲担忧。是为不该之四;
“晨必盥,兼漱口,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孩儿全都抛之脑后。是为错误之五;
“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适才孩儿有意隐瞒,并非句句属实。是为不该之六。”
金古梁听着沐承欢数落“罪行”,心中又喜又愧;“哎呀,小弟弟年纪尚幼,竟懂得比我多,难怪他日日说我脑子进水了;可他说的那些‘罪行’,我分明也样样占得啊!这可如何是好?”
一念及此,金古梁望着认罪的沐承欢和威严的沐星孤,又想到:“对,一会儿沐承欢受罚,我跟着一起承担不就行了。”
“好!玉不琢不成器,既然知道自己犯有六条‘大罪’,我便抽你六鞭,让你长长记性。”沐星孤举起手中的竹篾。
“不行,小弟弟细皮嫩肉,承受不住;我的肉厚,承欢他娘,你还是打我吧!”金古梁抓住竹鞭,诚恳央道。
“放手,我教训儿子与你何干?你们都给我起来。”沐星孤柳眉倒竖,杏眼圆嗔。
“叔叔,你别管,我甘愿受罚。”沐承欢语气坚定。
金古梁悻然起身,站在一旁。
“卷起裤脚!”沐星孤脸色一沉。
沐承欢乖乖地将裤脚卷起老高。
“一。”
“啪。”一声脆亮。
沐星孤狠狠地抽了一鞭。
沐承欢全身一颤,脚腕上一条血痕登时彰显。他痛得咬牙切齿,但不敢叫出声。
“二。”又是一鞭,力量有增无减。
“三、四、五、六。”
沐星孤毫不顾惜,用力抽完六鞭。
沐承欢脚上血肉模糊,痛得他直哆嗦。
金古梁倒吸一口冷气,见沐承欢的惨样儿,目不忍视,情不自禁嘀咕一声:“你是他亲娘吗?”
“你说什么?”沐星孤怒道。
“孩子是心头肉,哪有作娘亲的这般折磨自己的孩儿?”金古梁心痛地驳道。
“你孤家寡人一个,懂得生育子女的辛酸吗?”沐星孤情绪一度失控。
金古梁一愣,登时茫然恍惚,喃喃自语:“对啊,我是谁?为何没有娶妻生子?我是谁……”
这是金古梁来到南澳岛上第一次自问这个问题,神情难免落寞。
“对不起!”沐星孤见金古梁神思飘渺,放缓语气,歉然言道。突然,她又转身将沐承欢一把搂进怀中,眼泪哗啦啦直流,心痛地说道:“承欢,对不起,是娘不好……”
“娘,你别哭!孩儿做错事,就应该受罚。孩儿以叔叔、爹爹为榜样,长大后做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大英雄。”沐承欢适才挨打,未流一滴泪,此刻见沐星孤涕泪纵横,跟着哭起来。
“金古梁,我来找你们了。”原来是寇三淼,他跟踪而来,突然在屋外大声喊道。
“千万不要靠近这里。”沐星孤一听外头有人要进木屋,急得一声尖叫,一语方尽,只听寇三淼“啊”的一声惨叫。
“寇大人怎么了?”金古梁惊愕问道。
沐星孤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哎,这里看似平静祥和,又岂是常人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金古梁兀自不解,忖道:“难道不是吗?这里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啊!我和承欢不都来去自如吗?”
金古梁慌忙跑出木屋一看,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寇三淼口吐泡沫,脸色苍白,全身抽搐不已,且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枯萎、干瘪,似乎血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