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梁酒已喝了七八分,又见沐承欢呼呼睡去,想着索性在此休憩一晚,也无伤大雅,和衣而卧。
游击将军府的另一个房间,却有两人秉烛而谈至深宵。
“夫人,这下可好了。”寇三淼眉飞色舞。
“你脑子喝糊涂了吧?好什么好?”澹台文颖佯嗔道。
“你不是苦于女儿找不到一位如意郎君吗?本来总兵毕晓飞的儿子毕良之相中咱们闺女,可谓门当户对,可你又嫌毕良之为人虚浮不踏实。这下好了!”寇三淼沾沾自喜道。
“说你喝多了,你却头头是道,别卖关子了,好在哪儿?快说。”澹台文颖急切听下文。
寇三淼咳嗽一声,不紧不慢问道:“你看游侠这个年轻人如何?”
“啊?他?愣头愣脑的,若非救你一命,我看他这辈子都吃不上咱们这里的美酒佳肴。”澹台文颖嗤之以鼻,继而惊问:“莫非你想把咱们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寇三淼扶澹台文颖坐下,缓缓说道:“夫人,游侠那叫大智若愚啊!你先别急,听我说。”
“哼!任凭你怎样口舌如簧,我也不会答应将女儿嫁给那个傻二愣子。”澹台文颖挣脱寇三淼的手,狠狠白了他一眼。
“且不说我幸而不死拜他所赐,我只说几件事给夫人听听:前日,他帮我收拾了几个幽灵教的匪徒,却恳求我莫伤害他们,要以礼相待。”寇三淼娓娓道来。
“那又怎样?”澹台文颖斜眼问道。
“第一,证明游侠武艺高超;第二,说明他嫉恶如仇;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足见他心地善良。夫人尚未回复毕晓飞这门亲事,不恰是担心他的儿子仗势欺人、心术不正吗?”寇三淼为了说服妻子,有理无理全都搬出来。
“抓几个幽灵教的贼寇,举手之劳的人俯拾即是。”澹台文颖哼道。
“夫人,你有所不知,自古以来,酒桌上武不胜文,你道为何?”
“文人附庸风雅,心思纯净;而习武、打仗的武将都是豪迈、急性之人,喝起酒来,自然敌不过文人。”澹台文颖夫君是位武将,而父亲则是位文官,自然大体知道这两类人的性情差异。
“夫人既知此理,你看游侠,我们全都用小杯饮酒,独他一人用大碗,以一敌四,尚游刃有余。他既有武人的豪迈,又有文人的肚量,文武全才,世间罕见啊!”寇三淼竭力为金古梁开脱,一味扬长避短。
“酒量大并不代表人品好。”
“夫人错矣!普天之下,若说酒量,莫过李白,他的为人如何?杜甫笔下的酒中八仙贺知章、汝阳王、李适之、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无一不是性情中人。酒量大的人心境必定十分开阔,那些锱铢必较的斗筲之人沾酒必醉,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正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其实也是人性使然!”
寇三淼为了举荐金古梁,话里调油加蜜,说得娓娓动听。
澹台文颖略一思索,发现这确实是个理儿,反对的劲头不免减了两分,说道:“夫君话虽不错,可游侠来历不明,似乎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
寇三淼辩道:“游侠说的语言与我们相同,穿着打扮与我们相似,可见不是异类,既然如此,天下本一家,何必分彼此?管他什么来历,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人好就行。”
澹台文颖又道:“毕晓飞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若拒婚,不仅对你仕途不利,在南澳岛,恐怕我们没有立足之地。”
寇三淼释道:“夫人请放心,此事我已深思熟虑过。毕晓飞此次派我营救商船,我若成功,两者皆欢;我若失败,他必向巡抚禀明此事,到时又要折损我一番。求亲之事,我们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总要给他一个答复。”
澹台文颖点了点头。
寇三淼接着说道:“这次果真失败,实未料到幽灵教副教主张保亲自督战,我不仅没有救出印度商人,带去的士兵无一生还。毕晓飞指定借此一事,对我施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为我送来了一个游侠,我若将他纳入旗下,借他之力剿灭幽灵教,将功赎罪,然后打响游侠的名头,把他变成南澳岛上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说到这里,澹台文颖才微微一笑,说道:“然后我们将闺女顺理成章地许配给他?”
“夫人总算明白过来。”寇三淼拍手喜道:“这样,一、我能戴罪立功,堵住毕晓飞的嘴,对我仕途大大有利;二、游侠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美女配英雄,毕晓飞和毕良之自会知难而退;三、最高兴的事儿莫过于我们的闺女觅得一位好郎君,这不是天下父母梦寐以求的吗?”
澹台文颖反劲儿再减两分,却依然双眉紧锁,担忧道:“对游侠的过去我们不曾晓得,万一他记起了往昔,懊恼我们,甚至弃我们于不顾,而我们却树了毕晓飞这个劲敌,岂不偷鸡不成蚀把米?”
寇三淼道:“夫人,那是最坏的打算!我好歹也是个游击将军,而岳父大人位居参将之职,无论如何,毕晓飞都要忌惮三分。况且,倘若生米煮成熟饭,岛内皆知,闺女为游侠生得一男半女,即便日后他忆起往事,难道还怕他不认?”
澹台文颖疑心依然不灭,问道:“游侠这个小子可靠吗?”
寇三淼一拍胸膛,信誓旦旦:“想我宦海生涯二十几年,识人无数,目光如炬,游侠这个人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此刻的他如同蛟龙,一旦得云雨,必将一飞冲天。”
澹台文颖将信将疑,说道:“可这些都是我们一厢情愿,你问过游侠吗?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你又问过女儿吗?她是否中意?婚姻乃人生大事,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可不能害了她。”
“所以,我只是暂将心里的想法说与夫人听,此事切不可张扬,尤其不能让毕晓飞知道。游侠那边我去张罗,女儿那边你旁敲侧击一下,只有待游侠平息幽灵教,在众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之后,我们才能将此事公开,夫人明白吗?”寇三淼不愧为游击将军,想得甚是周到。
“嗯。”澹台文颖点了点头。
“睡吧!”寇三淼终于说服了妻子,会心一笑,又补充道:“哦,对了,此事暂时不要告知岳父大人,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不安。”
“希望夫君这个决定是对的。”澹台文颖对月祈祷。
“女儿找对人,才最重要!”寇三淼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