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没有一点心力,但为了不扫兴,她还是笑着说道:“不用试了,你忘了吗,这衣服可是特地按照我的身型定做的,怎么可能不合适呢。”
闲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对啊,奴婢记性不好,居然忘记了,那你休息一会,我去准备明日用到的物件。”
闲云蹦蹦跳跳的走了,白雨走到卧榻边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
要成婚了,离16岁还有一段时日,师傅说等到她碧玉年华的时候会送她一份礼物,可现在,白雨不知道他们师徒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她好想这样重要的时刻,师傅能在她身边。
这个所谓的不能躲避的劫难,究竟何时才能过去。
翌日,盟王府好生热闹,文武百官来了很多人,举行了仪式之后,白雨就被送入婚房,她孤独的坐在卧榻旁,静静的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厚重的头饰扯的白雨颈部疼痛难忍,她几次想拆掉这些饰物都忍住了,想到自己梁国公主的身份和使命,她用尽全部力气撑着疲惫的身躯。
终于,夜深人静的时候,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伴随而来的,是散发着浓重酒气的男子。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白雨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用害怕,我说过,我和你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今夜有宫里的人留宿府中,明日开始,我会睡在书房。”
酒味虽重,但喝酒之人却没有醉意。
白雨揭开头上的红布,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着吉服的俊美男子,话说这盟王平日里总是一袭墨色长衫,突然换了颜色,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灯光微暗,两人目光对视,渐渐滋生出一抹情愫。
白雨顿时脸红了个通透。
盟王见状,脱掉外衣躺上卧榻,独自睡在外侧,并往空着的里侧拍了拍:“歇息吧,今日辛苦了。”
白雨的确累了,她卸下头顶的发饰,脱去厚重的嫁衣,小心翼翼的爬上卧榻,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
盟王虽然未曾纳妾,可是他有侍寝婢女,如今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睡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白雨心里却有些害怕。
具体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王妃,也是盟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我虽不能给你许诺什么,但是我至少可以告知你,我不会再纳妾,而且不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这大概是世间最美的情话,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甜言蜜语,如山涧里的小溪,娓娓道来,潺潺流过。
白雨背对着盟王,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晚,月光皎洁,从窗户投射进来,洒在他们的脸上。
安宁,平和。
婚礼过后,盟王果然信守诺言,一直睡在书房,事实上在这之前,他大多数时间也是在那里度过的。
只不过今时今日的身份已经不同,所以不能以正当的理由那般任性吧。
有时候他会邀请白雨一起读书,有时候也会一起去花园散步赏花。
日子比想象中平淡,也比想象中平静。
只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打破了。
前有齐国向梁国下战书,后有他国想吞并齐国。
大军来犯,齐王派闵王带兵迎战。
因为指挥失误,中了敌国圈套,导致齐国直接损失了三万兵力,齐王心痛不已,又派了一部分将士,由盟王带领前去营救。
这一去,对于身陷囫囵的闵王来说,本是一桩好事,可他天性自负,觉得齐王此番举止是对他的不信任,便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盟王身上。
敌军攻城,他让盟王打头阵,自己殿后,战败之后把所有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说是冲锋陷阵的人决策有问题。
之后又说要搞突袭,出其不意,让盟王带领一众小分队夜袭敌军粮仓,火烧对方粮草,然后将此功劳记在自己身上。
因为粮草不足,敌军紧急撤回,齐军守城成功。
唾手可得的胜利被这样夺走,敌军怀恨在心,于是趁着齐军返回途中,派了人马埋伏,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峡谷之中,乱箭齐飞,为了救闵王,盟王飞身出去,为他挡住了这一箭。
结果是这些箭头上全部涂了西域奇毒,盟王从马上飞下来,用自己的右腿做了盾牌,箭直接穿过腿甲射进小腿。
军医看过之后,建议闵王马不停蹄往国都返,说这种西域奇毒世间可解之人寥寥无几,如果在特定的时间之内没有得到合理的救治,中毒之人将会落下终身残疾。
闵王听后思虑良久,不但没有立即返程,居然在途中驻扎,让兵马原地整顿,说这样有助于养伤,他书信一封让人送回去,先招募能解此毒的神医,待到他们回去就可以直接医治了。
“王兄,你这样行动不便,日夜行军我怕你太过操劳,你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我深感愧疚,你先好生休养,我定会为你寻来神医。”
盟王靠在卧榻上,眼睛微闭,淡淡的说道:“无碍,齐国还要靠你征战沙场,我作为你的兄长,做这些是应该的。”
其实,在这一刻,盟王已经知道,自己的腿可能是废了。
他同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身体的变化,从中箭到现在,右腿日渐麻木,渐渐失去知觉,军医能力有限,除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不能做进一步的处理,这里又是荒郊野外,若是有人成心想让他死,他也活不到天亮。
“那好,王兄你休息吧。”闵王眼珠子转了转,转身走出帐篷。
他并非没有人性之人,只是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有感恩之心,更不允许他仁慈。父王年事已高,储君之位还未有定夺,他自己的母妃没有地位,不像盟王是皇后所生。
明争,他没有任何优势,更何况得到宠爱的并不是他。
基于种种原因,当下的他,要想夺得王位,只能暗斗,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否则,等到盟王继位,定不会放过他。
“王妃,今天听到宫里的人说,两位皇子就要回来了,只不过盟王好像受了重伤,听说是西域奇毒。”
“你说什么?”盟王府花园,白雨正在给花草浇水,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僵住了,手中的瓢也落在了地上。
闲云捡起水瓢,将白雨搀扶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继续说道:“奴婢听卡斯说的,他已经四处去找能解这毒的神医去了。”
白雨想过盟王会受伤,但没想到会是西域奇毒。
当初齐王让他领兵增援,白雨就觉得这会是一个陷阱,闵王那么处心积虑的一个人,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怎么可能不寻找一星半点的机会。
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白雨回忆年幼时跟师傅去采的那些草药,可是她越是心急,越是想不起来。
“闲云,你没问卡斯,那西域奇毒的名称叫什么?”
闲云一脸茫然:“奴婢不知道,我现在去问。”
那天,白雨一直心神不宁,独自在花园里坐了很久,后来又跑去书房里想查一些资料,翻了半天也没看到对应的内容。
“王妃,卡斯不在,他的手下说,他出远门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闲云返回时,看见白雨对着一大堆竹简发呆。
“看来,盟王这次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白雨喃喃自语,若非如此,卡斯不可能招呼都不打就匆匆离开。
卡斯是一名武将,平日一直跟着盟王上战场的,唯独这次,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那个男子特意将他最信任的人留在白雨身边,保护她。
“白雨,我不在的日子,有卡斯守护你,你不要害怕,我会尽早回来。”
她现在还记得盟王离去时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们相敬如宾,他们彼此信任,彼此依赖。
若不是因为她的存在,卡斯就可以陪伴在盟王身边,关键时刻帮他躲避危险了。
白雨自责到无法呼吸。
原本十日的路程,在闵王的带领下,硬生生走了一个月,这期间着急的不仅是白雨,还有齐王。
这盟王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心中唯一可继位之人。当年王后诞下两位皇子之后,终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后来在一场大火中不幸离他而去。
没过两年,大皇子莫名落水,也薨世了。
二皇子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承载着他对王后以及大皇子的思念。
若是盟王出了什么事,他将来到了那边,该如何面对已故的人。
基于此,齐王在收到第一封书信的时候,就派人守在城外,他要亲自接二皇子归来。
“报!禀告王上,两位皇子已经平安返回。”侍卫像一阵风一样出现,举国上下,谁不知道齐王爱子心切,他等这个消息已经等到心力交瘁。
侍卫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用手撑着额头的齐王瞬间站起身往外走,年事已高的他此时像脚下生风的少年,带着殷切期盼向前奔去。
看见缓缓行近的马车,齐王眼眶里闪烁着泪花。
这一幕在闵王看起来极为不舒服,上阵杀敌的是他,军功赫赫的也是他,到头来让父王心心念念的却是那个残废之人。